第153章 废墟

黎玥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折返。

或许是她运气好，还能顺利找到当初停车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她驱车踏上宋晚和指出的路线。

手心的汗变得冰凉，不断往外冒，始终在不断印证她内心的不安。

黎玥心中始终紧绷着的那根弦，在听见宋晚和道出的地址时断开。

她终于明白这几天自己心里的那股不安来自于何处，明白为什么最近她会不停地做噩梦，也明白自己那股莫名的直觉从何而来。

两年前的今天，就是在那个地方，她试图拉着顾清泽私奔，却被一枚子弹精准地瞄准后背，一枪毙命。

她终于想起来，在她彻底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视线里除了顾清泽那双冷漠的眼睛之外，似乎还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上一世，她活得盲目，浑浑噩噩，一心只朝着南墙去撞，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可是这一次，她想要握紧她现有的一切，不想再让那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眼前。

黎玥踩下一脚油门，车速不断加快，窗外的树木和建筑飞快地往后倒去，有风从尚未关紧的车窗外钻进来，时有时无地扫过她鬓角的碎发，她也浑然未觉。

仿佛所有的声音和景象都在她的世界中远去，她眼前只有那个终点。

那个让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无数次逼迫自己不去想，如今却要主动去面对并做出决断的终点。

不知过了多久，黎玥踩下刹车。

眼前好几座早已破败不堪的楼房鳞次栉比，高楼重重，遮挡了本就算不上敞亮的天光，更给黎玥沉重的思绪填上一笔灰色。

黎玥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脏，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江絮还在面临未知的危险，她不能就这样退缩。

她这样想。

远处的挂着晚霞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大片乌云，空气中开始蔓延厚重的灰尘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黎玥睁开眼睛，捏了下自己揣在袖口的细针，朝那边走去。

她的脚步刚刚迈到一半，眼前的建筑忽然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巨大的气流冲向黎玥，迎面而来的热气和不知名碎片将她整个人撞倒在地上。

“砰——轰隆——”

铺天盖地的爆炸声在耳畔回响，黎玥下意识捂住耳朵，感觉到有无数尖锐的回声还在她耳膜中不断炸开。

尽管她的动作还算迅速，有在尽最大可能远离伤害，但身体上灼烧的疼痛还是让她意识到，自己伤得不算轻。

黎玥倒吸一口凉气，没有睁开眼睛，晃了下脑袋，试图将脑子里不断回响的电流声甩出去。

空气中满是建筑爆炸和倒塌后弥漫的灰尘味，黎玥控制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吸入过多的有毒气体。

好不容易从身体上压倒性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她心里猛然跃入一个可怕的念头。

江絮在这里面吗？他有没有躲开这次爆炸？

她费力地抬起眼，看向眼前顷刻之间化为废墟的一片狼藉，感觉心跳在某个时刻，漏跳了一拍。

她的指尖抖得厉害，但还是逼迫自己维持最后的冷静，拨出一个紧急求救电话。

挂断电话，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目光落在眼前破败倒塌的石块上。

不远处废墟中隐隐跳动的火光，在她眼底映出某种类似于坚决的情绪。

像是看不见眼前的滚滚浓烟，黎玥毅然决然地朝那边冲去。

废墟里的空间逼仄狭窄，空气也并不流通，黎玥必须弯着身子，掩住口鼻，竭力辨清眼前的道路，才能慢慢地向前摸索。

刚刚被毁的大楼随时会有二次坍塌的风险，黎玥走得小心翼翼，时不时需要避开从头顶掉下来的火星。这样艰难的环境让她近乎窒息，她好几次压下嗓子里的咳嗽，几番停下脚步，却还是几步一停地往里走。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里，这里曾经是居民区，但由于太过偏僻，早已被废弃，很少会有人来人往。

由于年久失修，这一条街道上的路灯也不如其他地方亮，一贯犹如风中残烛，只亮着微弱的光。

兜里的手机一阵震动后就没了动静，不用看黎玥也能猜到，是电量耗尽自动关机了。

夜色渐渐覆盖了头顶的天空，周围的偶尔响起的一两声虫鸣更衬出夜色的寂寥。

除此之外，只剩下她踩过粗粝碎石的脚步声，火星燃烧发出的细碎爆炸声，远处时不时惊慌响起的“那边起火了！”的人声，在她耳边回响。

但总归来说，这样的夜里，还是显得太过安静了。

安静到她能听见自己胸膛里跳动着的，震耳欲聋的心跳。

黎玥捏紧手心，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叫着江絮的名字。

“你如果能听见，一定要回应我好吗。”

她小声地碎碎念着，如果不是认真听，可能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丝丝颤抖。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她知道，如果她不这样做，可能她整个人，连带着她好不容易才重来一次的整个人生，都失去了意义。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隐约中似乎听见消防车的警报声越来越清晰，听见有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救援。

但那些声音好像还是距离她的世界很远很远，于是她脚步未停，继续往里走。

她一刻不停地寻找那个身影，然而无数次希望落空。

到最后，黎玥嗓子已经哑的厉害，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耗尽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黎玥颓然地靠着破碎的墙壁坐下来。她捏紧的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汗，心跳一声一声回落在胸腔，像是某种令人绝望的倒计时警告。

她以为自己这一次，也就这样了......

“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原本随着黎玥停下的声音而安静下来的空间内，忽然响起一道略带无奈的询问。

黎玥整个人彻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