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救赎（一）

她努力睁开眼睛，勉强坐起身。

她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完成洗漱穿衣等一系列细节的，直到她彻底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江家老宅的门外。

大门没有彻底关上，微微掩着，依稀可以看见屋内的些许陈设。

黎玥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大袋子东西，吐出一口气。

她正准备抬手敲门，就在这时，听见门内传来几道说话声。

黎玥无意偷听，但那几道声音实在太大，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我都说了，我不想见到你，小絮，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江母的声音尖锐高调，还带着浓重的不耐烦。

江絮也在？

黎玥敏锐捕捉到江母话中的信息，她忍不住抬起头往屋内悄悄张望，除了江絮之外，她没料到还会看见江絮老师的身影。

男人鬓发已白，脸上的沧桑清晰可见，细纹遍布的脸上，此时挂着些许不悦的表情。

老师还没说什么，江母已经再次开口赶人：“秦老，您在外界是名声很大，但是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还麻烦您离开。”

她的话听起来客客气气，但语气并不友好。

秦老皮笑肉不笑地哼出一声，“何女士，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敌意很大，但你毕竟是小絮的母亲，我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两人对峙，硝烟味很浓。

黎玥站远了些，避免自己听到某些不该听到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破碎的声响，其中夹杂着江母的怒吼声：“少惺惺作态了！如果不是你当初非要带小絮学什么画画，他怎么会走上今天这步！现在好了，他什么都听你的，完全不把我这所谓的母亲放在眼里，你满意了？”

“你怎么会这么说！如果不是你处处想控制他，他完全有可能比现在更优秀，你还想怎么样？！”一向好脾气的秦老也终于按耐不住脾气，声音大了不少。

“你......！”

“当初你为了逼他放弃画画，把他的生活费全部断掉，就为了逼他妥协，他那时还只是个完全没有收入的孩子！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心的母亲！”

江母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嘴唇不住地颤抖着，最终也只能憋出一句话，“这是我们的家事......”

“你做过的事还少吗？我本不想过多插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小絮都已经这么大了，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竟然还要这样活在你的控制下，我看你是疯了。”

说完，秦老不想再待下去，气得直接夺门而出。

他满脸怒容地冲出来，撞见还没来得及躲避的黎玥，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黎玥站在原地，目光闪烁，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袋子。

秦老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黎玥僵硬地站着，还在想该不该开口打个招呼，在他身后，江絮也很快追上来。

他的脚步也蓦然一顿。

气氛尴尬至极。

黎玥张口结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样的巧合。

“小絮，你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送走，我看他纯粹就是来气我的！”

由于两人的身影双双挡在门外，江母并未发现黎玥，只是在屋内气呼呼地开口。

江絮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寡淡地应下一声好，将身后的门带上了。

“那个，我，我是来给江阿姨送点东西......”黎玥低头看看手上的袋子，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有意......”

“她现在不想见你。”江絮打断她的话。

黎玥的声音一瞬间梗在喉间，不上不下，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江絮并不是诚心给她难堪，他的视线落在她冻得有些发红的指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转身朝另一个房间走去。

见黎玥面露尴尬，秦老开口安慰：“丫头，你别介意啊，今天确实情况特殊。”

黎玥点点头，再看向秦老时，他脸上已经重新换上平日里慈爱和蔼的神色。

“我没关系的，老师。”黎玥轻浅一笑，“老师，您别太生气，江阿姨她可能就是爱子心切......”

听她提起江母，秦老再次不屑冷哼一声，“她倒是不值得我太放在心上，我就是觉得小絮这孩子，哎.......”

他话没说完，先叹出一口气。

不知想到什么，他再次看向黎玥：“丫头，你没事多开导开导小絮，他虽然平时看上去对什么事都淡淡的，可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会憋坏的。”

可是她似乎也不太了解他，黎玥心想。

抬眼看见老师期许的目光，她又不忍心直接说出口，只能应下来，“好，我会的。”

“你别管何晓红整天挑拨你跟小絮离婚这事，我看你们就挺合适，从小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秦老看着她，满意地笑了。

“老师，您是不是记错了，我跟江絮.......”青梅竹马四个字让黎玥心中一跳，他们才认识几年？怎么算的上青梅竹马。

说到一半，见江絮已经将东西安置好，正从那边折回来，黎玥噤了声。

江絮踩着石板路一步步走过来，在黎玥面前停下。

“还没吃饭？”江絮伸手掸去她额间一片雪花，眸子黑沉。

黎玥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当着长辈的面，还能如此自然地做出这样的亲昵举动，她耳根有些红，后退一步，半垂着眼帘嗯了一声。

她有些不自在地朝秦老瞥去一眼，捕捉到他欣慰微笑的神色。

她还在发愣，右手中忽然被塞了一个暖手宝。

暖手宝的温度，让她早已被冻得麻木的手渐渐回温。

“老师，今天我妈对您多有冒犯，我替她向您道歉，您不介意的话，今天跟我们去外面吃顿饭吧。”江絮开口说。

秦老眼角带笑，显然早已将方才的事放下，他点点头，“好啊，说起来，我们都很久没有再一起吃过饭了。”

黎玥自然也没有异议，饭局之中，她的表现一直得体大方，秦老也丝毫不吝于对她的夸赞，不住地点头。

只不过，这顿饭越吃，黎玥越是疑惑。

她从前就觉得江絮身上似乎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以至于一直到现在，这些似乎还都是一团迷雾。

“小絮，你们小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合适，这不，我看的准吧？你当初还不相信呢。”秦老抿下一口酒，脸色已经有些酡红。

江絮的视线在黎玥身上极短地停留一瞬，见她始终神色自若地吃饭，他收回目光。

“老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小子没良心啊，过去的事你就不提了？当初这丫头还救过你呢，你这就忘了？”秦老放下酒杯，有些严肃地教训他。

黎玥手中的筷子一瞬间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