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夜看到宁白锦通红的眼眶,那一瞬间,他重新把他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真的……很不尊重晚娘吗?
他不理解,但他难得有些愧疚。
但他男人的面子,王爷的面子,让他说不出抱歉的话,他一言不发,好半晌,他把筷子丢到桌子上,“我吃饱了,你们慢用。怀七,推我回府。”
煞星终于送走了,萧浅松了一口气。
宁白锦笑着摇摇头。
“这么怕他,刚刚还这么说?”
她的语气温和而有力,跟对待周无夜完全是两个样子。
萧浅用公筷给周枭夹了青菜,“我觉得他态度真的很有问题……更何况,有些事情必须得说清楚。”
她抬头看着宁白锦:“你呢?你对他有感觉吗?”
直击心脏的问话,宁白锦呼吸一滞,脑中冒出许多个念头,最深刻的,竟然是——玉娘是不是说话一直都这般直接?
这么想着,她也确实问出口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要想清楚,因为你不想清楚就永远不会明白。”
“……”宁白锦吐出一口浊气,她侧着头,看着窗外,眉头紧蹙着又松开,脸色有些苍白无力,“以前……喜欢过,但我现在不想喜欢了。”
“不想喜欢”不是“不喜欢”。
萧浅点点头,转移了话题,把花潋跟她说的话说了一遍。
“她说得不错,但是她还有些事情没说。”
宁白锦思索着。
“如今……已经有三个人遇害,张隐凌是错杀,加上周胤兆和陈岁宴……哪怕再是算上周铭渊,也只有三个人,还差一个。所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东方溯薄唇微动,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浅低着头,嘴角绷成一条直线,“那个名册上总共这么多人……”
“现在就算是有怀疑的人,但也没有证据……”宁白锦顿了顿,有些迟疑,她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那些地道,密室的样子,她缓缓睁开眼,“如果,真的想把她们抓住,那密室的事……必须捅出……”
届时,那些被折辱过的娘子……
又该何去何从呢?
萧浅右手放在嘴前,一股酥麻酸胀的滋味在心口蔓延,她想到了很多人。
周铭渊、花潋、陈岁宴、周胤兆、林晨鸳、陈止风……还有从未见过面的刘祝莹、怕生怯懦的陈铃筝、嚣张跋扈的欧阳敏思……
这些人的关系在她脑中交织一片,理不清。
“先不想这些了,回去休息吧。”
宁白锦看着萧浅微蹙的黛眉,安抚地开口。
—
“娇娘。”
娄青云看着萧浅跟宁白锦挥手道别,身侧是替她撑伞遮阳的慕九章,再旁边是慕兰秋跟一个带着帷帽的娘子。
“希望青云娘子能信守承诺。”
娄青云颔首微笑。
微热的夏风吹着青云的帷帽,“自然。”
娄青云笑而不语,深深看了一眼萧浅蹦蹦跳跳的身影,转身离开了。
慕九章收了伞,他低头对慕兰秋道:“二娘,你先去找娇娘。”
慕兰秋低着头,抬眸扫了一眼青云,眼中带着一些奇异的神情,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快步跟上了娄青云。
“青云娘子是吗?我不管你与娇娘有何交易,但……我不想那件事把娇娘牵扯进去。”
慕九章靠近青云,语气温和低沉,像是对爱人的低语,但他的眼底毫无笑意,攥着的是森森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说完,慕九章不再看她。
“娇娘!等等我!”
他飞快拿着伞,脸上的笑容绽放,兴冲冲地朝娄青云跑去,重新替她撑开伞。
“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
娄青云瞥了一眼笑得灿烂的慕九章,也没多问。
青云站在原地很久,耳畔都是慕九章对她的警告,让她无端心生寒意,燥热的风吹着她的手腕,耳畔,脖颈,让她心生烦躁。
好半晌,她微微抬起头。
晚霞在天边挂着。
她想起曾经那些过往,又想起了花潋,想起了林晨鸳,想起了万书寒,想到了……萧浅,想到了周铭渊……
她扭曲的心突然涌起了一股嫉妒。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上官瑾姝可以得到郎君的疼爱和温柔呵护?凭什么她要遭受这些?凭什么有的人活在光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泥潭里挣扎?
上官瑾姝那个傻子,凭什么可以每天乐呵呵的?像是没有任何烦恼一样!
为什么啊?
为什么……
突然,一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她,青云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手中拿着刚买的玉佩也摔碎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周昭然一惊,立马蹲下身子把那块碎掉的玉佩捡起来,躺在他手心的玉佩已经裂成三块,洁白的流苏也沾上了灰尘。
“那个……这位娘子,我帮你重新——”
一袭红裳的娘子一言不发,低着头直接离开了。
“——诶?这位娘子!”
周昭然逆着人群挤了过去,一转眼就发现那个娘子不见了,他低头看了看那玉佩,有些不知所措。
“堂兄?”
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周昭然转过头,就看到了周世晨。
“世晨堂弟?你怎么在这里?”
周昭然有些惊喜。
上次与周世晨交谈,他们两个一见如故,周昭然心里就一直想着周世晨,也约着出来用膳玩耍,周世晨大概是周昭然第一个朋友。
也是最近周昭然因为案子忙得不可开交,才冷落了自己的好友。
“我想着,你应该会来这里。”
周昭然疑惑。
“怡香院。对吗?”
周世晨伸出右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怡香院,笑眯眯地看着周昭然。
周昭然有些惊喜和意外。
“我与世晨堂弟果真是心有灵犀!一起去吗?”
周世晨点点头。
他跟在周昭然身后,看着周昭然的背影以及周昭然时不时转过头来露出的笑颜,他心里竟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堂兄啊……
他怎会不知道堂兄心中所想?
上一世,周昭然在查案中遇害,两人生离死别,他至今记得周昭然送他的发冠,告诉他的那些奇怪而奇异的想法……
堂兄这般正直善良,热情开朗,重回一世,他绝对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
—
“我都怀疑我们是不是拿了悬疑本,宁白锦他们拿的是江湖本。”
东方溯斜靠在门口,右手玩着腰间的玉佩,他看着外面的夜色,“玉衡宫、成扇门、南庭宫……确实像江湖本。”
江湖和朝堂混在一起,才是最麻烦的。
江湖上的人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萧浅,等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啊?去哪?”
东方溯清冷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月光照亮的院子,他一字一顿道:“端王府……所谓的暗道。不过应该很久没用过了,如果在南落,你大概还能见着点东西。”
萧浅下巴搁在手背上,“所以端王府还真的有暗道?”
“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东方溯懒懒一笑。
红杏取过旁边挂着的大袖衫,为萧浅穿上。
东方溯手里拎着一盏马灯,领着萧浅去了扶云殿。
萧浅以前也来过几次,不过那个时候她跟周铭渊的关系还不算太好,她打量着那些书架和博古架,每一个镂空花瓶,都好像藏着机关。
东方溯径直走到墙上挂着的画前,将马灯搁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轻轻取下那幅画,后面是一个隐秘的机关,他转动那个机关。
地面开始颤抖,萧浅往东方溯的方向走了一步。
东方溯拿起马灯,率先走了进去。
他回头笑着:“走吧。”
萧浅第一次来这里。
她从来不知道,周铭渊竟然会在扶云殿下面建一个这么大的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很大,里面是错综复杂的房间,外面挂着一些纱布,空气里面只有淡淡的霉味,每一处都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这里是……做什么的?”
东方溯的声音在这里带着回音,“是审问刺客或者死士的地方。”
“……这么说,周铭渊不是——”
“——什么人?!”
一道凌冽的男声响起,把萧浅吓了一跳。
“金流,是我。”
东方溯很冷静,他举起手中的马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前方警惕姿势的金流——他此刻右手已经摸上了身侧的刀。
看到东方溯的脸,他松了一口气。
“金流见过娘子,娘子金安。”
他没有询问为什么萧浅会出现在这里,时时刻刻跟在周铭渊身边的他,又怎么会看不懂周铭渊的心思?
在金照心中,萧浅的地位跟周铭渊一样重要。
他行完礼就退下了。
“继续往前面走,就是书房。”
东方溯继续往前面,漆黑的夜里,他的脚步声更外明显清晰。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周铭渊最多只是……纨绔了一些,但绝对没有那些癖好。她们遭受那些……不好的事情时,周铭渊已经抵达南落了,后面的时间,我……不,金初一直跟在周铭渊身边,直到我来到,所以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他走到一个房间面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萧浅:“要进去看看吗?”
萧浅探出脑袋,“可以吗?”
东方溯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笑容,“当然。”
你可是端王妃啊……
他推开了房间,里面的东西看起来还很新。
“这里是周铭渊离开皇城之后才建立的,也可以当做还没使用过。”
东方溯拿出火折子将架子上的蜡烛全部点燃,一下子房间就亮堂起来了,烛火的影子在那些器具上摇晃。
萧浅走到架子旁边,有些好奇地看着一个长得很像刀一样的兵器,“这是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要知道。”
萧浅脑中冒出无数个想法,打了个寒战,“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呀?其实这些话,你只要跟我说了,我就会相信的。”
东方溯放马灯的动作微微一顿。
“谢谢。”
“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东方溯微微挑眉:“你说。”
“阿南之前跟我说,周铭渊不一样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东方溯难得没有回答,陷入了沉默,萧浅也不着急,她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半晌他低声笑了笑。
“说实话,我不想骗你。我确实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好吧。”
萧浅也不纠结,只是心里总归带着一点失落。
东方溯看着萧浅有些委屈的模样,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揉了揉了萧浅的脑袋,“放心好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他答应了周铭渊。
“不说就不说嘛,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萧浅连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东方溯眼底含着笑。
“看完了吗?走吧,出去了。”
萧浅跟在东方溯身后,沿着中间那条小道一直往前走,两侧墙上的烛火跳跃着,再往往前面,就是周铭渊的书房。
两人刚刚出去,正打算回云容院,一道箭矢破云而来,锋利的箭刃上带着冰冷的光辉。
东方溯转身护住萧浅,右手抽刀斩断了那只箭羽,与此同时,端王府的暗卫如弩箭离弦般冲了出来,无数黑衣人涌出。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第11章救兵
萧浅在檐下穿梭,凭着矫捷的身姿闪身躲过了很多攻击……主要是,躲不过了她是真的会死啊!!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东方溯也护着萧浅,他眯着眼睛,刀刃上沾着血迹,他转身给冲上来的黑衣人一脚,那人直接被身后的金卫队一刀斩杀。
萧浅匆匆看一眼那人便移开视线。
“现在怎么办?”
她脸上不露神色,把内心的恐惧压到最低,现在到处都是刺客,还不知道府内其他地方是怎样的,也不知周枭是否安全。
“梓路!”
东方溯再次一刀划破刺客的胸口,鲜血溅溢,洒在了东方溯的袖子上,他一眼就看到在前面浴血奋战的梓路。
此时梓路眼底是疯狂和被压抑的杀气,飞溅的血渍让他心里的杀意渐渐涌现,他听到东方溯的声音身躯一僵,掩去神色,闪身过去。
“你带娘子去前——”
东方溯还没说完,猛地伸手拽开萧浅。
一把刀从书房的窗户捅出,直逼萧浅,那刀刃斩断了萧浅额前的发丝,她被迫往后倒去,却被东方溯揽住。
东方溯眸光一凝,疾步上前,从腰间摸出好几个小型飞镖,向那些黑衣人射去,以他们为中心,那些刺客向外倒地。
黑衣刺客,金卫队,府中下人,全部人混杂在一起,金铁交戈,嘈杂一片,地上遍布血迹,血腥味混杂着泥土气息,让人作呕。
“你先带娘子走,这里交给我。”
梓路挡在东方溯跟萧浅前面,脚从地上勾起一根木棍拿在手中,头上的发髻已经有些松散,他目光坚毅,说完就冲向了人群。
“娘子,这边!”
齐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小郎君并无大碍。”
金卫队护住萧浅,往前厅移去。
萧浅抿住嘴,不敢往旁边看一眼,生怕看见什么残肢断臂的血腥场景,她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加快步伐。
突然,长廊开始摇晃,窸窸窣窣之前抖下烟灰尘粉——有人在屋顶上行动!
金流不敢有一丝松懈,他纵身一跃,捅穿了廊顶,金参趁着这个时间飞上长廊牵制刺客,上面打斗声不断,听着脚步声,刺客人数不少。
长廊已经摇摇晃晃,檐下的支柱已经隐隐有裂口。
“快出去!”
东方溯大吼一声,所有人不敢犹豫,踩着美人靠跃出长廊,长廊一瞬间坍塌——上面的刺客跟侍卫全部跌落,还有不少人埋在废墟里。
东方溯紧跟在萧浅身后,直接拉住萧浅的手腕。
“别看了,快走——”
到了前厅,战况才叫惨烈。
地上尸横遍野,断手断脚,裸露的血肉,还有尸体肚子上爆出来的肠子内脏,踩在地上甚至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一切都让萧浅不寒而栗,胃部翻滚不断。
还有金卫队奋起作战,刀剑划破皮肤的撕拉声,只那一瞬间,萧浅红了眼眶。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不少刺客看见她就像是恶狗看到肉一样冲了上来,东方溯跟金流挡在萧浅面前,手起刀落。
萧浅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他们杀人就像在杀猪一样的恐惧感,让人心惊肉跳,她的喉咙被无形的手狠狠卡住,发不出一丝声响。
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
金卫队杀红了眼,甚至分不清楚是敌是友了。
东方溯像是从血中捞出来一般,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清晰,像是一个即将堕入黑暗的恶魔。
“……东方溯。”
萧浅小心翼翼地拉着东方溯的衣摆。
东方溯猛然间回过神,被刚才他心底的杀意镇住,感到一阵后怕,他低喘几下,拉着萧浅的手避开刺客。
齐管家受了伤,金流他们加入了战斗,红杏应该在周枭身边,梓路在书房……
怎么办……
东方溯看着眼前源源不断的刺客,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有些乏力了。
他不敢松懈,握紧萧浅的手,紧紧把她护住,一时不察,他手臂被划了一刀,因为一时疏忽,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只能把萧浅抱在怀里。
萧浅只能抬起下巴,磕在东方溯的肩头,从东方溯身后看去,她不会武功,只能找准时机放箭,但她的袖箭只有十二支,而她不想浪费,只能每一支都很小心。
突然,她看到一个身着红袍的人,整个人在一众黑衣人中格外明显,他手中握着长剑,身形如风,帮助金卫队铲除刺客。
一个刺客似乎恼羞成怒,直接冲了过去。
萧浅眯着眼,举起已经有些颤抖的右手,艰难地寻找角度。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的,有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手指一动,飞箭射出。
那个刺客中箭倒地。
那红袍人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口吐血沫的刺客,猛地抬头看着萧浅,视线似乎又移开落到抱着她的东方溯身上。
那人脸上带着一个面具,把他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东方溯此时背上全是伤痕,额头冒着冷汗,手臂上冒着青筋,而萧浅因为他的保护,只受了一点点皮肉伤,他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一个意志在苦苦支撑着他。
萧浅……
如果他倒在这里,她怎么办?
她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萧浅再一次射中了冲上来的刺客,只是他的刀已经划破了东方溯的背,皮肉绽开的声音在萧浅耳畔响起。
“东方溯……”
萧浅心中酸涩难耐,开口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她的右手颤抖着。
“……我在。”
东方溯声音里压抑着痛苦。
下一秒,东方溯再也撑不住倒下了,压在萧浅身上,他颤抖着手,想摸摸萧浅的脸,却触摸到了她的眼泪。
“对不起……”
还真是个……爱哭的女孩子啊……
东方溯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刺客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时机,看到唯一的侍卫昏了,他飞速上前,趁机会想先解决东方溯,再解决萧浅。
萧浅伸手抹了把泪,有血迹粘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她咽了口水,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她的袖箭已经没箭了。
她快速拿上东方溯的刀,抓起一把泥土,趁着刺客松懈,把东方溯往旁边推过去,自己往旁边滚去,抬脚直接往刺客的命根子上踹。
刺客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竟然会这么卑鄙的手段,身躯一僵,忍着痛咬着牙向萧浅冲去。
萧浅不会武功,她直接避开要害向他撞去,刺客的匕首划破她左手手臂,她迅速把泥土往刺客的脸上呼去。
她不敢犹豫,直接捅进刺客的肚子。
她不知道该捅哪里,但她知道电视上都是捅肚子,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萧浅冷静得可怕,她抽出刀又捅了好几下。
她怕她捅得位置不对,这人死不掉。
那刺客眼球凸出,脸上还沾着泥土死死地盯着萧浅,口中渐渐涌出血沫,失去了生气。
他没想到,只是杀掉一个小小的娘子,竟然这么难搞。
死了一个废了萧浅很多的力气,又有两个刺客冲了过来,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东方溯的存在,直直往萧浅而来。
萧浅站在夜色里拼命地喘息着,手中握着的刀还滴着血,不少发丝粘在她的脸上。
忽然她心底冒出一个想法来。
这些刺客是冲着她来的,她死了……这些刺客是不是就会离开了?
东方溯现在昏倒了。
可……
万一他们届时没有离开呢?
萧浅握紧了刀,开始往扶云殿的方向跑去,不管如何,先把刺客引开,所有刺客都盯着萧浅的动向,随着她的动作,不少刺客都往她的方向移动。
“——快追!”
那红袍人也迅速追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伤害,左手手臂还是又中了一刀,萧浅已经感受到刺痛感和鲜血顺着手臂渐渐往下滴落。
她的脚踝又被低矮的灌木丛划伤,她咬着牙忍着痛往前面跌跌撞撞跑去。
死神似乎就在她身后追赶。
就在那刀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一颗小石子打掉了那把刀,刀跌落在地上,一身青衣的柳玉枫仅凭一柄折扇就击退了刺客。
“小宁……”
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士兵举着火把赶来,为首的是周言芷,禁军统领赵温言,吏部侍郎周昭然,周世晨跟宣威将军秦元封。
萧浅侧过头看着他们,眼底倒映着火光一片。
周言芷骑着马率先飞奔而来,他翻身下马。
“这等血腥场景,小娘子还是莫要逗留。”
此时萧浅从极具恐惧的环境中抽离出来,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断掉,她浑身颤抖,牙齿打着寒战,甚至都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手脚都疼痛了。
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张着嘴大口呼吸。
“……”周言芷傻眼了,他抿了抿唇,重新环胸,“娘子就是娘子,这点刺激都受不得。”
“好了,五堂兄。”
周昭越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看着萧浅失神的模样有些心疼,“三堂嫂,你……还好吗?还能走得动吗?”
换成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的。
赵温言跟秦元封带着士兵去清理了刺客,那红袍人见救兵来了,他纵身一跃上了高墙,回头似乎看了一眼萧浅,离开了端王府。
萧浅思绪很混乱,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周昭然还没来得及扶住她,柳玉枫就搀住她了。
萧浅稍微动了一下,胃部不适,趴在旁边的花坛就干呕了起来,想吐却吐不出来,之前的一切浮现在她眼前,她心里想着,大概她又要吃素一周了……
“此事我等定会查清楚,加派人手。”
赵温言脸色很严肃难看,在皇城还会出现这种事,明日他大概就会被弹劾了。
柳玉枫轻轻拍着萧浅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
“金初……金初……”萧浅抓着柳玉枫胸口的衣服,剧烈的喘息着,她的头很昏,胸口因为干呕又酸又疼。
柳玉枫知道是谁,那个叫金初的侍卫,每次都跟在玉娘身边,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是这个吗?”
周言芷一点也不温柔地拎着东方溯后颈的衣服。
萧浅眯着眼看着已经昏掉的东方溯,确认他是安全的,当下心一松,身体一软,缓缓跪地,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周言芷很嫌弃地看着浑身是血的东方溯,但他还是知道这个人伤得很重,放下的动作很轻,他踹了一脚旁边自家小厮。
“愣着作甚?还不去找大夫?”
周昭越看着周言芷的模样摇了摇头,秦元封抓完人就回去了,赵温言打算留下来清理现场。
柳玉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东方溯,又看了一眼在现场转来转去的周言芷。
“燕王殿下怎么知道……这便是金初?”
周言芷耸了耸肩,“这还不简单,穿得这么花里胡哨。”
“……”柳玉枫无言以对。
“秦将军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你去帮他,这里就交给我跟昭然吧。”
赵温言有些犹豫:“殿下,这……”
周言芷伸手拍了拍赵温言的肩膀,“放心好了,嗯?”他眨了眨眼睛。
赵温言:“……”
他只能作揖:“是。”
那边柳玉枫抱起萧浅,周昭然走了过去,“玉枫,你先把三堂嫂带去休息吧。”
柳玉枫看了一眼周言芷,微微颔首。
周世晨站在原地不动,他静静地看着已经晕过去的萧浅以及抱着她的柳玉枫,他自然知道柳玉枫是谁。
周言芷手下的人已经把东方溯跟其他受伤的人送去医治了,周言芷抬脚将趴着死掉的刺客翻了个身,蹲下仔细地在刺客身上摸索。
“现在怎么办?”
周昭然也蹲下,看着埋头操作的周言芷。
周言芷随口道:“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随着他的动作,他立马丢开一团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眉头紧锁,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嫌恶。
周世晨也凑了过来。
“小孩子一边去,别打扰大人干活。”
周世晨:“……”
他可不是什么小孩子!
只是……
今日之事,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料了!
因为上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这完全不是上一世事情发展的轨迹,查案子的是宁白锦,被刺杀的是宁白锦,但刺杀人数和规模根本不对等!
当时刺杀的人数只有十来人,宁白锦一人就解决完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