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柔是七皇子殿下的人,夏翊偏偏是安平侯爷最不想打交道的人物之一,他脸色难看,说话难听,对待他的态度像对待一条狗。
可是现在,七皇子的侍妾救下女儿一命,他就算不想来,也必须得来,还得像龟孙子一样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过来。
夏翊离开林柔居住的芍药居,径直去了前厅,就看见安平侯爷一家三口齐齐起身,对他行大礼。
“免了,何事?”夏翊站定脚步,抬眸淡淡扫过眼前三人,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油然而生。
“殿下万福。昨日在郊野荷塘,小女不慎落水,幸而林小夫人救下她一命,否则后果不肯设想,今日小侯特携家眷前来,向七皇子殿下和林小夫人道谢!”安平侯汪响躬身道。
“殿下万福!”安平侯夫人柳氏说话时声音软绵绵的,生得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倒令人舒服。
而这华阳郡主汪雪蕊生得倒和母亲一般,看上去就像个大家闺秀,只不过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聪慧与狡黠,却跟安平侯爷如出一辙。
汪响的态度不敢傲慢,他狗腿地向七皇子殿下鞠躬施礼,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可是,他的内心深处却与他所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自家夫人是皇后娘娘的胞妹,他铁定只能是太子党羽,虽然内心并不是很看好夏圳为人。
作为夏圳的姨丈,他深知夏圳自私自利又心胸狭窄,端的是比不上三皇子殿下有气度,有格局。
不过,自家夫人说,不知道是谁救了蕊儿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该答谢人家的救命之恩,更何况这人还是七皇子殿下的女人,若是因为这件事惹怒七皇子殿下,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万一成为太子与三皇子直接的导火索,那他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汪响觉得柳氏说得很有道理,与此同时,他又暗暗在心里计划,如今三皇子殿下与太子殿下分庭抗礼,若是太子能够最终获胜,自己还能分一杯羹,可若是输了,自己恐怕只能是死路一条。
不如,反而借着这次的“救命之恩”与七皇子殿下缓和一下关系,他日说不定能够放他一马。
夏翊轻轻瞥了这三人一眼,就见那位华阳郡主汪雪蕊施完礼,抬头问道:“七皇子殿下,怎么没看到林小夫人?”
“她身体不适,不见客。”夏翊冷冷回答。
汪雪蕊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退至父母身后,她心中对这个威名在外的七皇子殿下总是有些莫名的恐惧。
“殿下,这是小侯备下的一点薄礼,借此聊以表达对林小夫人的谢意,还望殿下笑纳。”
“薄礼?”夏翊哂笑。
他自顾自地在正厅里的主座之上坐下来,扬了扬手,示意他们落座,一边命人上茶,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过汪响命人带过来的几箱东西。
汪响被他这一番打量看得是心惊胆战,和自家夫人柳氏对视了一眼,害怕七皇子殿下是嫌弃东西给得不够多,忙道:“都是上好的宝石玉器、珍珠翡翠,还有上等的丝绸和绫绢……”
说到最后,他渐渐没了底气,说到底,这些东西,七皇子殿下真的能看上眼吗?
汪响是什么聪明的生意人,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就明白了夏翊的用意。
皇城名流圈子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七皇子殿下有个宠妾,出身有些尴尬,前段时间甚至还流传着其他版本,有说她是刺客的,也有说她是细作的,众说纷纭。
后来这些流言蜚语都被暗中压了下来,现在流行的版本是说,这个侍妾出身卑微,是个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若是她出身好些,说不定夏翊会抬她做侧妃。
东西,夏翊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不过汪响觉得自己有一样东西,夏翊或许真的需要。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作揖道:“七皇子殿下,小侯听闻林小夫人出身商贾,身份卑微,父母早亡,家中只有叔父操持着绣坊。林小夫人既然是我家女儿蕊儿的救命恩人,年纪又和蕊儿相仿,小侯斗胆……斗胆想认林小夫人作为我安平侯府的义女,给她一个拿的出台面的身份……”
闻言,柳氏和汪雪蕊均是一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可是当着夏翊的面,却不敢多问,柳氏只拿眼睛横他。
这家伙在干什么鬼?怎么这样大的事情,竟然是不跟她商量一下?
汪响却对柳氏的愤怒熟视无睹,柳氏气得咬牙切齿。汪雪蕊连忙握住母亲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夏翊闻言,面色不改,只是挑了挑眉:“侯爷此言当真?”
汪响脊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也是故作镇定,回道:“自然当真,小侯怎敢拿殿下、林小夫人开玩笑!若是殿下没有异议,小侯这便开始准备认女仪式。”
夏翊轻笑,点了点头,道:“侯爷有心了,此时还容我与夫人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汪响连忙点头哈腰,心中却是暗暗猜测,夏翊怕是对这个谢礼无法拒绝。
看来,他的这个庶子汪子睿果真是有两把刷子,不枉他能够受到太子殿下的重用。
原来,离开府邸之前,汪响早就通过汪子睿,已与太子夏圳通过气了。奇怪的是,夏圳好像对这件事早已有所了解,竟然是汪子睿自己主动找过来同他密谈的。
汪响心中不太乐意,不过,与三皇子党羽交好,倒是正中他的心思。
他假装一个老实巴交、低眉顺眼的侯爷,也正是汪子睿的主意。
只不过,他对这个庶子并不怎么喜欢。从来都觉得他聪明归聪明,就是心术不正,总有一天会自掘坟墓。
送走安平侯府一家三口,夏翊抿了一口茶,就招呼陆景出来,坐在他的对面。
“果真如你所言,汪子睿那厮的确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夏翊将杯盏轻轻放回桌上,微微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