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哀！她只会哭

马车调转，往司徒宏所说的山林而去。

三道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城墙之上，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

正如传闻所言，林柔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夏翊已经从西北凯旋而归，但他没有回皇城，倒是第一时间赶来这秀水城。

这段时间里，他的府邸和军营里进行了一番大整顿，大清洗，将可疑的细作一一揪出来，该审的审，该杀的杀，还有的，留作暗线加以利用。

他向来是有些自负的，知道身边或多或少难以避免地，会有夏圳的人，没想到居然还不少。若不是趁着这次的机会进行清洗，恐怕是要应了那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主子，我看小夫人才刚到秀水城没多久，怎么又出城了，这又是要到哪里去？”云鹤疑惑地问。

程松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这一路上，就属他的话最多。

夏翊轻笑一声，收回目光，道：“让暗卫继续跟着，我们先到那家餐馆转转。”

“哈。”云鹤不由得开心地笑出声，自家主子终于想起要开饭了，可怜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三人进了餐馆，径直走到了柜台前，程松冷道：“把掌柜的叫来。”

店小二见眼前三人虽然打扮普通，可气质不俗，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便忙不迭领着他们进入雅间。

掌柜很快也进来了，他是个生意人，经常遇到这种打听情报的客人，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可是当他看清楚眼前男人的脸庞，不由得肃然，恭敬地跪下施礼，道：“七皇子殿下！”

夏翊抬眸，淡淡一笑，道：“把刚才那人所问的事情说说。”

原来，这间餐馆乃是夏翊在江南诸多的眼线之一，掌柜认得程松，一看程松恭敬地侍立在夏翊身侧，便知道眼前这位气场摄人的男子肯定是七皇子殿下不会错了。

掌柜起身，不敢隐瞒，将实情一五一十地仔细交代。

“姑娘她对西北战事较为感兴趣，因此小人讲得最为细致，其他的，她听得漫不经心。”

夏翊十指交握，拖着下巴，像是在沉思。

呵，对西北战事感兴趣？

“她刚才都点了些什么菜？”夏翊问。

“清蒸螃蟹、蒜蓉虾……”

“都来一遍。”

“是，殿下！”

掌柜恭敬地退出雅间，关上房门，一头的汗水。

七皇子殿下居然追踪一个女子，追到了这里来，这倒也没什么，不过他最后说的那话，竟是想把女子吃过的菜全部吃一遍。

他的心念急转，莫非，这女子就是传言中他那位心尖上的宠妾……

掌柜咽了咽唾沫，心说幸亏自己对她也是十分恭敬，不过，他转头就把她给卖了，到时候会不会来找他算账啊……

深山中。

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林柔下了车，看着眼前荒草丛生、遮天蔽日的山林，竟不知道要从何处下脚。

“在……这里面？”她心中有点忐忑。

“嗯。”司徒宏点了点头。

只是没想到，才过一年有余，这里就已经长满了荒草，看上去更加萧瑟和凄迷。

林柔不再犹豫，提起裙摆，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去。

司徒宏看着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几次想出言提醒她，不如自己背她进去，可还是忍耐住了。

不远的一段距离，林柔走了大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终于走到一片空地。

远远看去，一个木牌子立在荒草堆里，若不是司徒宏提点，她根本看不出来，那里便是她父母、兄长的葬身之处。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跪在地上，将无字木牌旁边的杂草一点点地清理掉。

一开始，她只是认认真真清理着，接着，她的动作慢慢变得偏执和抓狂，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污泥，拔着拔着，终于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趴在草垛里痛哭起来。

泪水从她惨白的脸上不断滑落，哭泣的声音带着颤抖，凄厉而哀伤。

司徒宏静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望着这一幕场景，心中有着深深的刺痛。

可他不能打搅他，唯一能够做的，只有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眉梢一挑，扣紧了腰间佩刀。

蓦然转身，看向重重树荫，凝神戒备。

有人来了？

是太子的人？还是七皇子的人？

夏翊等人在树梢上看到司徒宏的反应，蓦然顿住身形，这个侍卫，果真是高手中的高手，确实不简单，他们三个也不是一般的人，距离尚远，便能被他察觉。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何如此执着于保护林柔，甚至不惜与太子、七皇子两大势力暗中抗衡呢？

三人静默。

司徒宏戒备了好一会儿，终于放松下来。

山林里一片安静，唯有林柔低低的哭泣声，绵长不绝。

夕阳西沉，万籁俱寂，一切都染上苍白的色调。

夏翊又等了好一会儿，见林柔似乎还收不住哭泣，终于渐渐有些不耐烦。

这是谁的坟墓？为何会在这荒郊野岭？

她哭那么久，身子受得了吗？

他又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待林柔的态度，早就心怀愧疚，只差没个台阶下。

他早就忘了之前林柔是怎么瞒着她，悄悄回了北宁城，满脑子都是与她在来福客栈重逢的画面。她明明刚刚经历了雪崩，从鬼门关回来，身子骨还弱着……

他对她可真是太凶了……

一阵凉风起，林柔单薄纤细的身影在寂寥的寒风中，越发萧瑟，像一朵娇柔而倔强的小白花，啜泣低声的只剩下气音。

她好像怎么哭都不会累，只恨自己没用，前世今生，都不能手刃仇敌，为父母和哥哥报仇雪恨。

不仅不能报答一日的养育之恩，就连给他们坟前上香，都很难做到。

她只会哭。可是她渐渐地哭得失去了力气，眼泪好像也快要干涸了……

迷迷糊糊间，林柔感觉有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将她整个人揽了起来，搂紧宽厚温暖的怀中。

男人身上淡淡的雪松清香，清冽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