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岚正在收拾房间里的东西,就听到楼下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好奇的走过去推开窗,原来是陆一尧正在修理院子里的篱笆,因为在两人来的路上,木岚曾表示想种点菜。
我随口提的也能记得这么清楚啊……木岚低头喃喃,放下手里的抹布跑了下去。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一尧偏了下头,果然是媳妇儿来了。
“咋了?上面也很不干净吗?”
“那倒没有,”木岚抬手帮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上面还好,通了风就没什么味道了。”
“嗯嗯。我这也快结束了,你想想种点什么菜,我一会儿要去开会,可以顺便让那边的人带过来。”
木岚仰起小脸想了想,“那就种点白菜萝卜那些吧,好吃也好种。”
“好嘞。”陆一尧答应后,又一个劲儿把木岚往屋子里推。
“干嘛啦,陆军官还不让人看了?”
陆一尧很无奈的笑了一下,指指头顶的大太阳,“这不是怕你晒嘛,就算你真要站在这,也等戴个帽子吧?”
木岚哦了一声,乖乖回屋拿帽子,想了想,又准备倒杯凉白开端出去,她寻思陆一尧干了那么大半天活儿,估计渴得不行,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呀一尧?你啥时候回来的,去我家吃饭吧。柱子天天念叨你嘞。”
“不用了祥云嫂,我一会儿在家陪我媳妇儿吃。”
“哎哟我这腿……”
“小心!”
……
木岚听得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果不其然,等她一出屋子,正好撞见陆一尧伸手揽着那女人,刚好陆一尧是背对着她,看不清神色,但那女人却耀武扬威的冲木岚笑了一下,眸子里得意得很。
“嫂子你没事吧?”陆一尧很快松开手,问了一嘴。
“我没事,多亏了你啊,要不我就要摔了……”那女人又把视线收回来,热切的盯着陆一尧。
木岚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什么货色也敢抢她的男人?
听陆一尧叫她“祥云嫂”,那这女人也该结婚了的,还有孩子,那为什么还这么纠缠陆一尧?
真的是世风日下!
木岚几步走过去,站在了两人中间,陆一尧看她来了,高兴地炫耀起自己的劳动成果——
“岚岚你看,我特地按照你的想法修好了围栏,你如果想养个鸡啊鸭啊都可以。”
“咱们一尧真厉害呢,只是娶个媳妇回来啥也不干不好吧?”
木岚还没说话呢,那女人又开始阴阳怪气。
木岚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位大姐还真是可恶。
“这位……‘大嫂’,你是打哪里看出我吃白饭的?我才来第一天吧。我们夫妻俩还有‘要事’要做,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挪挪脚?我怕耽误事儿。”
几句话怼得女人无话可说,她这才气鼓鼓地准备走,临了又扭头对陆一尧露出一个自以为妖娆无比的笑容,“一尧,等空了记得来我家吃饭哦。”
陆一尧没说话,只是捏了捏木岚的手心,像只大狗狗似的,紧紧黏着自家主人,对旁的,充耳不闻。
女人尴尬的回过头,几步离开这里。
“说说吧,她是谁?你俩什么关系?”
看着一向温柔的小媳妇变成了严厉的“教导主任”,陆一尧只觉得新鲜,但还是拉着她进了屋。
“她是我前领导的老婆,我那领导之前出任务走了,留下孤儿寡母,组织上本来想说送他们母子俩回老家的。
但祥云嫂说她在这里待习惯了,也就没再离开。因为以前领导对我们都特别好,所以我们也对母子俩很照顾,能帮则帮。”
木岚听着这话,心情有些复杂。站在外人的角度,她有些心疼这位丧偶的军嫂,但作为陆一尧的妻子,她又极其讨厌这女人丝毫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他陆一尧又不是没结婚!怎么能对他这么轻佻?而且她刚刚看得很清楚,那女人分明就是故意摔的,也就陆一尧这个钢铁直男看不出来了!
那个看向木岚的眼神分明是在说“结婚了又怎么样?他陆一尧照样能被她拿捏”。
“她对别人也这样?”木岚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平白揣测别人不太好,她需要明确那女人是不是只对陆一尧这样。
“是……吧?我感觉嫂子待我们都还挺亲切的。”
木岚扶额,那看来是了。
谁让陆一尧长得帅,军衔高还会疼人呢?搁谁谁能拒绝得了?
“你一会儿几点开会?”
陆一尧抬起手表看了眼,“再半小时就得去吧,但咱家有点远,我得提前走。
屋里那些重的你可不能动,等我回来。要不想收拾也可以放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嗯嗯。去吧去吧。”木岚把他推了出去,转身上了楼。
一楼那些她确实不太想收拾,但至少得把卧室收拾出来,不然晚上总不能睡地板吧。
说干就干,她把垫子被子从柜子里翻出来,拿到院子里晒了晒。她刚看到陆一尧很贴心的弄了一个晾衣服的杆子,很结实,能承受得住。
等做好这个,木岚又把卧室扫了扫,拖了拖,等到全部整理好,木岚也出了一层薄汗。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洗个澡呢,刘胜芬找来了。
“岚岚在家里嘛?”
“来了来了!”木岚胡乱洗把脸,抄起家门钥匙就出了门,“胜芬姐咱走吧。”
“得嘞,今天我啊,就领你到处逛逛,咱们这大院儿里,虽说没多大,但该有的也都有了。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是大院儿诊所,里面坐诊的医生说团长老婆,今年应该有……四五十了,人很好相处,一会儿带你见见她。”
“嗯嗯。”木岚认真听着胜芬讲话,默默把重点记在心里。
“咱们这呢,是通水通电的,但就是遇上台风天会停,就得自己去提水,我家一般是老宋去,你家估计也是一尧去。
还有啊,大院儿里的家属们大多挺好相处的,各家的孩子也都很听话,就是爱凑热闹。”
“那祥云嫂呢?她也很好相处?”
刘胜芬沉默了好一阵,才问木岚怎么知道她的。
“就刚刚啊,她找上门。”木岚没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人心隔肚皮,她可不知道那事要是泄露出去会被传成什么版本。
“……那女人,不是什么好货。”
木岚心里大骇,心说就连刘胜芬这样的温婉女子都能直接骂出来,那得有多不堪啊?
“怎么说?”
刘胜芬环顾四周,看没人才把木岚拉到了树丛后面和她咬耳朵。
“我刚嫁过来那会,就发现她天天来我家找宋杨,不是让他去她家吃饭,就是说家里水管坏了,找宋杨修。
大家都是女人,我能不懂她的想法?于是我趁着宋杨不在,把她教训了一顿,她这才没再来。
我以为她改好了呢,没想到竟然又打上了陆一尧的主意。不过也不难理解,孤儿寡母的,应该是想找个依靠,毕竟一个人带孩子,还是有些困难的。”
“这样啊……”木岚喃喃,心情有些微妙。
她本来想着那祥云嫂是对陆一尧有意思才那样的,但现在听着刘胜芬的描述,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祥云嫂带给她的感觉,很像以前钢琴班上的一个单亲孩子,那孩子很孤独,没有朋友,所以总爱在课堂上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获得别人的关注。
那么祥云嫂……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胜芬姐,可以带我去下祥云嫂家嘛,我想去拜访拜访她。”
刘胜芬一副活见鬼的模样,但还是领着木岚去了祥云嫂家,两人一路走到门口,刘胜芬却没打算跟着进去。
木岚看出她的不自在,连忙说道:“那胜芬姐,谢谢你了,等明天我再来找你。”
“小事儿。明天见!”刘胜芬说完话后,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在她看来,这种地方不待也罢。
木岚在敲完门口,又环顾了下四周,比起其他家热热闹闹的样子,这里倒显得有些落寞。
“来了。”祥云嫂打开门一看是她,竟是又惊又喜?
木岚心里更加确定了,祥云嫂之所以做出那些个博人眼球的事情,果然是为了获得别人的关注。
“祥云嫂中午好,我逛到这里,想找你讨杯水喝喝。”木岚礼貌微笑,让人无法拒绝。
“那进来吧。我正好要泡茶哩。”
木岚跟着她进了屋,屋子里的陈设倒是和陆一尧家大差不差,一样的结构,相似的家具,只是这个家里多了些小孩儿的玩具。
“有点乱,你随便坐。”
木岚嗯了一声,挑了个看起来比较结实的凳子坐下。
“你是妈妈的朋友吗?”角落里传出一道孩童的声音,木岚又站起身走过去。
那小孩儿正在写练习册,看起来倒是聪明又可爱。
“是呢。我来看看她。”
小孩儿仰起脸笑了起来,“自从爸爸出事后,你是第一个来找妈妈的!我好开心呀!”
木岚听得心里直犯嘀咕,按照陆一尧的说法,组织上应当是经常来探望的,怎么她倒成了第一个了?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小孩儿又补充道:“他们都是来看爸爸的,没有人关心妈妈开不开心。但是你来了,妈妈很高兴。”
听着小孩儿纯真的发言,木岚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心里怀着那么恶意的揣测,却被小孩儿当成了善意,还真是有些愧疚。
“你叫什么呀?几岁了?”
“我叫柱子,今年五岁啦!”
木岚伸手摸了摸那个圆乎乎的小脑袋,“我叫木岚,很高兴认识你!”
小孩儿这下更高兴了,给木岚介绍起自己的朋友——一堆木刻。
木岚自然不难看出这出自谁手,心里一热,她闪婚没闪错。
“柱子快去写你的练习册,一会儿妈妈来检查。”
小孩儿这才闷闷不乐的抱着木刻离开,木岚也坐了回去。
“你刚来,估计还没喝过当地产的椰汁吧,尝尝?”
木岚依言喝了一口,甜且清凉的汁液充斥着口腔,带来丝丝凉意,鼻尖被甜腻的椰香萦绕,味道好极了。
“很好喝,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祥云嫂笑得温和,不像一开始见面那样耀武扬威,这让木岚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答案。
“祥云嫂,你很想你丈夫吧?”所以才三番五次让曾经的战友去她家吃饭,只为了听听自己丈夫的往事。
“……是啊。他也走了几年了,但我还是不习惯。时常还会惊醒,我总觉得……他还会回来。
每次我看到他曾经的战友,都会觉得很熟悉。我想,如果能多和他们待一会,是不是他就会回来骂我呢?
我不愿意离开这,是因为这房子里到处都是他存在的痕迹,如果我走了,是不是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了?”
听着这番话,木岚长叹一口气,伸手轻轻握住那只颤抖的手,“祥云嫂,他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他肯定更希望你和柱子好好的,对吧?”
这几句话虽然轻若鸿毛,却敲开了祥云嫂深藏许久的心门。是的,她想继续往前走,但她又会觉得不舍得。
嫁作军嫂这些年,她吃了很多苦头,母亲病逝没来得及及时赶回家,等她回到家,葬礼都办完了,她只来得及跪在坟前诉说自己对母亲的思念。
她也收获了很多快乐,譬如柱子的降生,给她带来育儿的幸福,譬如丈夫对她的体贴,给她带来夫妻的快乐。
她曾想,这辈子这样一直下去,好像也不错。直到丈夫出了事,她像疯了一般搭最快的船去了城里的医院,也只来得及听一句“对不起,没了我你好好过。”
所以她开始学着带孩子好好过,组织上补贴了很多,常常有人来家里探望,她却依旧觉得不够。
她总是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现在木岚来了,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的确得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