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真假（下）

八月初，巷口的儿童传唱着童谣，街头的百姓交相谈论着，丫鬟陪着喻茗茗去布庄挑些料子。

喻茗茗今日上街，特意戴了副红宝石头面，一路上收到不少艳羡目光，心中快意。

一边的丫鬟小玲却察觉出不对，除去艳羡、人们的目光中似乎还夹杂着愤懑、鄙夷。

“小姐…路上的人都有点不对…”小玲附耳到喻茗茗耳边轻轻道。

喻茗茗斜睨她一眼：“你小姐我今日戴的头面，可是那下贱坯子永远也得不到的，这些人除了羡慕还能有什么？”

小玲欲言又止，这时，一群小孩冲出来，对着喻茗茗就是吐口水。

“哎呀！”喻茗茗心疼地看着裙子，怒火中烧指着孩子鼻头：“哪里来的小屁孩，这裙子可是苏绣！把你们爹娘叫来，赔！”

小玲忙拦在喻照照面前，平白无故也遭了许多。

喻茗茗拿出帕子细细擦拭着裙上痕迹，一抬头却发现人群中不屑、愤恨的目光，小玲还挡在那群孩子面前，没有任何一人斥责孩子的举动，相反，有些人甚至围在一起冷笑。

喻茗茗这才明白过来，拉着小玲匆匆跑回府邸。

“爹，我们家是不是出事了？”喻茗茗刚进大堂，便见喻不凡和喻夫人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丝毫没了平日从容优雅的姿态。

喻夫人上前抱住喻茗茗，抚着她发丝：“没事，等你妹妹回来了，叫她给我们抵就是了。”

“娘，我们家真出事了？”喻茗茗小脸煞白，又看向喻不凡。

喻不凡看见喻茗茗惨白的小脸蛋，耐着性子出声安慰：“无妨，就是一些流言，等顾相回来便好了。”

“可我今日上街，那些人看着我的眼神好可怕…我好怕。”喻茗茗抱住喻夫人，埋在她怀中，心有余悸。

“无事，你先回去睡一觉，过几天就好了。到时你妹妹回来，娘叫她把那套祖母绿的头面也送给你。”

喻夫人抬起喻茗茗的脸蛋，轻轻摸了摸。

说道祖母绿的宝石头面，喻茗茗一下子止住眸间泪水，乖巧应声便慢慢回房。

“老爷，你查到是谁散布出来的吗？”喻夫人眉间愁云惨淡，抓住喻不凡的手摇晃着。

喻不凡甩开喻夫人的手，焦急道：“我怎么知道！颜家全死了，还有谁散布这种消息？关键还一语中的！我能怎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顾相回来处理这件事。”

“不然事情败露，你我都难逃一死！”

“也罢，只能等着喻照照回来吹吹枕边风也是好的。”喻夫人抿唇，面上不耐。

“算算日子，今夜圣驾便会回宫了，那流言传不了多久了。”

是夜，皇城中。

颜清刚踏进长生殿，一切如旧，连床上躺着的人亦是。

只是这次，南不浊不再装病，反而直着身子靠在床头，等着颜清到来。

“我找到证人了，也有樊若欢的证据…我爹爹并非通敌叛国，我想你也知道了。”颜清站在他面前，公事公办的模样：“我今日来的目的，你应当知道。”

“我知道，但现在并不是好时候，无法一击即中，再多的罪责都会有人顶包。”南不浊专注地望着她，深邃的眸底藏着眷恋。

“什么时候开始？”

“不过三日。”

“好。”

“阿清。”颜清停住步子，转身看着南不浊，目光平静而冷淡。

南不浊轻叹，手不自觉捏着被褥，看向她的眼神里微微浮现出希冀：“抱歉…我对不起你爹爹。”

颜清愣在原地，鼻尖酸涩，喉口发梗：“所以…你承认了？”

“是，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他几年来的养育之恩，但是，除非他和我娘的死没有关系，不然我不会为他澄清。”

“死也不会。”

南不浊眼中隐隐含着泪水：“但我不会阻挠你做那件事…还有件事，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一直想问你。”

在颜清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颤抖着唇瓣，缓缓出声：“你是不是…喜欢他？”

颜清心口猛烈一跳，眸光涣散瞬间，视线中却见到南不浊绝望心碎的目光，里面好似万物凋零、百花肃杀，只余下一片望不见光的漆黑原野。

“我…只当他是朋友。”她推门离去，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不知是刻意解释还是欲盖弥彰。

迎着夜风吹拂，颜清又来到喻照照的碧桐宫。

她在门外徘徊许久，看着碧桐宫内明亮的灯火，没了往日欢快安宁的心绪。

不知怎地，颜清往前走一步，脑中便会想到无数的可疑点，但无证据的怀疑很让人伤心。

灯光照到面上那一刻，颜清见到躺在床上的喻照照，她看起来同往日一样，懒洋洋躺在摇椅上，旁边摆着西瓜。

“阿清，你来啦？快过来吃西瓜。”喻照照笑盈盈地看着她，招招手。

颜清走到她身边，坐在宫女搬来的小圆凳上，欲言又止。

喻照照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屏退所有宫人，留下她二人在殿中。

“阿清，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等几天好吗？等喻家暴露的那一天，我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相信我，行吗？”

颜清眼眶发红，哽咽道：“所以…是假的，对吗？”

喻照照沉默不语，颜清的心怦怦直跳，只淡淡道：“好，那我等你的答案。”

颜清站起身，魂不守舍离开了碧桐宫，脑中无法思索，似乎有一团理不清的线盘住她所有思维，绑在一起打了结。

临仙殿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只听说芜悠现在服侍的‘明贵妃’已经有孕八月快要临盆。

是以，她已经脱离掉明贵妃的身份，却也无多少人知道她是颜清，不过，再过三日，她便可以用颜清的身份，堂堂正正地，为家人申冤。

“颜姐姐，快来吃饭啦，就等你一个了。”莫知离跑出来，亲密地拉住她发凉的手，把人往里拉。

手上绵软温热的触感激得颜清一怔，下意识想挣脱出来，低头俯见那双可爱的眼睛，手一下子停止动作，人也跟着莫知离进了门。

屋檐下，温黄的灯光映照着飘落的海棠花瓣，点亮谢与岁眼底的浮金，氤氲起缱绻的情意。

颜清抬眸便落入他眼神中，心间不自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