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照常来到南不浊卧房,踏过门槛,她看见那人靠在床头,身形单薄不少,手上正捏着什么。
颜清立在原地等待许久,不见南不浊出声,身边陈崇假装咳嗽几声,床上的人才转过眼来。
他眼中渴望欣喜如流星般转瞬即逝,手上东西露出个角,颜清一瞄,是她从前送的平安福。
陈崇退下,把殿中伺候的人都带下去,独留颜清与南不浊二人在原地。
“你还好吗?”
“顾家的把柄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沉默下来。
南不浊抿唇,掀开被褥赤足下床,转身走到床尾正对着的博古架边,转动青瓷小碟,小小的暗匣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几叠纸。
“里面都是…贪污赈灾粮、私营盐铁…数不胜数。”
颜清走上前拿出供词与账目细看,翻页时看到徐元秦的名字。
她记得他是买卖官粮的…还有这几个人名都是。
“徐元秦把粮食卖到了哪去了?”
“粮食最终流入大商,但不清楚是何人接的头,这次大商来使,恐有诈。”
颜清抬眼看向南不浊,把证据放进盒中:“有什么要我配合的?”
南不浊薄唇动了动,小幅度地摇摇头。
“随便你。”颜清垂眸不再看他,等他启动机关后,转身离开了长生殿。
颜清一走,陈崇便进来:“陛下,三英会还按时举办吗?”
南不浊骂摩挲着手上的平安符,将它放入衣襟内,掀唇道:“自然。”
自那日去长生殿后,已有三日。
颜清正在谢与岁院中扎马步,却不想琳湖匆匆跑进来。
“娘娘恕罪,奴婢原本今日不该来,但周记娘子打听到了很重要的事情。”
琳湖不敢耽搁,将衣袖中的纸条掏出来递给颜清。
颜清深深吐出一口气,拿过纸条慢慢展开。
看清内容后,她面颊顿失血色,轻声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颜清攥着纸条,掌心汗水晕开纸上墨迹。
“怎么了?”
颜清一抖,侧身看到谢与岁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站在厨房门口。
她摇摇头,颊边不正常的苍白引得谢与岁怀疑。
他把药放在一边,走过来问:“若你有事无法决断,不如告诉我,多个人出主意也好。”
谢与岁温和的嗓音流淌进她耳中,颜清心情稍稍平复下来,愁云飘荡在眉间:“我找到颜家的老人了,我想是时候准备,为爹爹翻案了。”
“可你在担心什么,对吗?”谢与岁拉着颜清的衣袖,带着她在有软垫的石凳上坐下。
颜清看了谢与岁一眼,欲言又止。
“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谢与岁循循善诱。
他晶莹深沉的眸子泛着浅浅担忧,在这样的目光下,颜清只得把心中顾忌道出:
“年叔出现得太巧合了,我担心有诈,尤其是现在商国来使,一旦混乱起来…”
谢与岁沉吟一会,道:“能否过完这一段日子,等商国来使走了,再为你爹爹翻案?”
“来不及了,年叔身染重病,恐怕活不过半个月,能出来为爹爹作证已是顾念昔日主仆情分了。”
“既然如此,你去做吧…”谢与岁沉着地注视着她,“你一路走来诸多不易我都看在眼里,不能在这里放弃,或许这一切与那人的安排并不冲突…”
“你的意思是…”
“动则生乱,若他和你抱有同样目的,那你的举动未必不能杀其他人一个措手不及。”
闻言,颜清凝神陷入沉思,良久,她对谢与岁坚定道:“我要去找他,你把知离接到宫中来,我会尽力保全你们安全。”
谢与岁一怔,严肃点头:“我会的,你放心去便是。”
颜清进门换号衣物快步离开往长生殿去,然而一到门口,便被人拦住去路。
“陛下不在,颜侍卫还是先回去养伤,伤好了再来长生殿侍奉吧。”
“陛…下去哪了?”
“北方猎场。”
颜清咬牙,攥紧拳头又问道:“陈…统领呢?”
“也去了。”
她无法,但仍带着希望去了碧桐宫找喻照照,可被告知喻照照也同南不浊一起离开,甚至整个商国使团也跟着一起去了。
但喻照照显然预料到颜清会来找人,因而给颜清留下一封信。
信上大致内容是:南不浊带伤去北方猎场实际上是要试探顾家,如若南不浊此次回来又身受重伤,颜清必得暗自珍重。
颜清把喻照照的信揉成团握在掌心,不断回忆着那天在长生殿看到的线索。
其中有一条是徐元秦卖官粮给大商,顾家与南不浊维持着表面关系,实际上顾家的地方官卖粮食给大商…商国使团又在…
难不成是顾家要造反?顾家才是通敌叛国的人?
这个猜想让颜清心神一颤,冷汗冒出脊背,风一吹凉意嗖嗖顺着背攀爬。
她不敢冒险,只能假设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必须要开始准备。
想到这里,颜清直接去了大理寺找陆思贤。
她刚刚踏上门槛,便见陆思贤佩刀,身后带着几个侍从风风火火,不知道要赶往何处。
“陆兄,不知现在可有空闲。”
陆思贤停下,狐疑地看了颜清一眼,蹙眉问道:“兄台何人?下官现有要事,兄台若有事不如明日再来。”
话毕,陆思贤便带着一众人路过颜清,往通往宫外的捷径走去。
颜清看着陆思贤离开,若有所思,在门口寻了一个留守地衙役问道:“在下是南…皇上身边贴身一等侍卫,听说陆大人最近在为皇上查案子,不知案子可有进展?”
衙役怀疑扫了颜清一眼:“就你?那么瘦弱的一个小白…”
颜清亮出南不浊给的东西,衙役生生止住嘴巴,拱手讪笑:“莫怪莫怪,在下眼拙。”
“那件案子是机密,本来是不能外传的,但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可以知道。”衙役清了清嗓子,“那案子据说是青楼的几个商国人闹事,最后牵扯到京城守卫官去了,陆大人此去应当是案子有眉目了。”
“商国人与守卫统领?是勾结?”颜清压低声音,面容变得无比严肃。
衙役被她感染,也凑近低低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还望体谅。”
颜清打听完消息后,无处可去,便只能在谢与岁院中按时喝药恢复,等下午再出宫找周记娘子,去看看年叔。
可等她下午借机出宫时,偶然间发现件更令人胆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