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风眼,琼鼻花唇,柔美凌冽暗蕴在眉眼,缓和时漫上纯澈笑意与妩媚,一如以往。
只是颧骨高凸、眼窝下陷,淡淡乌青盘在眼下,像个羸弱的骨头病美人。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纵使谢与岁再怎样给她补,也堵不上渐渐流失的生机。
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牢中怎样了…知离呢?又可有吃苦?
临走前,颜清在床头留下封信、一些碎银子,交待芜悠若是能出去,便送进牢中,替她尽份心。
颜清驾马随着南不浊的护卫队一齐进入茂密的林间,树叶遮天蔽日,鲜少有阳光透进来。
颜清打量着周边足有人小腿高的植被,心里暗暗猜测南不浊此举为何。
这里野兽多不多她不知道,但依照她多年经验来看,很适合刺杀。
颜清背着箭囊驾马跟在南不浊身后不远的距离,双目凝神,戒备周围。
倏忽,前边草丛窸窣作响,一头鹿窜出,灵巧奔入林间深处,南不浊即刻斥马追赶,身后的禁卫眼疾手快夹紧马肚跟随上去。
颜清边跟着那些人,边留意周围动静,马背颠簸,她压低身子往下贴,减缓身体上的不适感。
南不浊挺直脊背拉弓射箭,一箭中的,顿时恭维声四起,而那人也在一声声夸赞中仿佛迷失自我,拒绝陈崇要去帮他拾捡猎物的要求,亲自翻身下马,往茂盛的草林中去。
颜清盯着南不浊的背影,明白他是故意的。
为什么?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一发利箭穿空而来,射向南不浊。
禁卫军显然意识到,飞身下马砍断箭矢,迎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机关。
“护驾!保护陛下离开这里!”陈崇骑在马上,边躲避机关,边冲手下大喊。
颜清捏紧缰绳,还是策马过去,在其他人的掩护之下,翻身下马带着他往包围圈外走。
南不浊见她来,凤眼中酝酿出浅浅笑意。
颜清一见,只觉他有病。
应付完箭矢,队伍中又几人手臂中箭,流出来的血发黑。
箭上有毒…颜清偏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南不浊,直接撞进他深沉复杂的眼睛,在那一刻,她忽地在南不浊眼睛里,看到草丛中有黑衣人冒头。
等她环顾四周,发现一众人已处于包围之内。
早有预谋的围杀!颜清肯定南不浊知道有人要杀他,可还是来深林狩猎,只觉得他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却要拉着自己垫背。
想到这里,颜清手下动作越发利索起来,好在谢与岁之前给她备了足够多的药丸,让她不至于无法应对。
一番血肉横飞,颜清与禁卫军消耗极大,黑衣人依然源源不断,颜清手脚沉重,脑子阵阵发晕,是支撑不住的前兆。
“颜姑娘,这里太凶险,你带几个人保护陛下先走,属下会留下来断后。”陈崇满脸鲜血,焦急冲着颜清喊。
来不及纠结,颜清扯住南不浊的袖子,一边打退攻上来的黑衣人,一边往来时的路跑。
先前的马都已惨死箭下,颜清只得和南不浊带走几个禁卫军迈步逃走。
逃出一段距离后,颜清松开南不浊的袖子,捂住胸口靠在树上,苍白着脸不断吐息。
她眼前发黑,自衣襟处掏出谢与岁给的药丸放在口中含着,慢慢缓和过来。
一转眼,便见南不浊深邃难解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似乎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就在几息间,不知哪个士兵踩到机关,一只箭朝颜清射来,她欲滚避,脚下却酿跄磕在树上。
她不由攥住拳头咬牙,承受即将到来的痛苦。
“陛下!”士兵着急大喊。
耳边传来闷哼声,她回头,南不浊完美的侧颜映入眼帘,男人仍对她笑着,忽视掉额上冷汗,不会有人以为他正在忍受痛苦。
他对她,素日里几乎都是笑着的。
这个念头让颜清恍惚,南不浊拉住她的手往前跑,身后的士兵留下,挡住追上来的黑衣人。
道路崎岖难走,颜清任由他拉着,两个人不出所料,来到悬崖边上。
颜清挣开南不浊攥着她的手,平静出声:“够了吧,这出苦肉计。”
南不浊转身,笑意蔓延至眸底深处,赞赏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唇色苍白,永远浅浅笑着,可谁又知道那张笑脸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身后追赶上黑衣人,他们手持利剑步步紧逼,面罩上露出的眼睛闪着凶狠的光。
颜清张大眼睛,又对南不浊疯子的印象加深几分。
“真会打算,演苦肉计都不花自己的手下。”她挡在南不浊身前,那人抽出长剑,几步与她并肩,调笑:“所以我很会过日子。”
颜清嗤之以鼻,提剑迎上,南不浊亦跟上。
山崖边激烈战斗着,颜清鼻腔里弥散着血的腥味,好似那从她身体溢出,而不是空中传递。
黑衣人接连不断,出手狠厉决绝,幕后之人定是要南不浊今天死在这里。
颜清透过人群同南不浊对视一眼,两人皆从眼中看出对方打算,解决挡在身前的黑衣人。
颜清朝南不浊奔去,那人一刀刺穿黑衣人心脏,看到她过来,稍柔和的眸子忽地迸发出强烈杀意。
颜清转身,南不浊温暖怀抱圈住她身子,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清晰落进耳中,她短暂失神,转眼借着这个拥抱顺势摔下悬崖。
在倒入风的那瞬间,她敏锐捕捉到勾在崖边不起眼处的绳索,扔掉刀,下落时抓住绳索,下坠的力量强大到要撕掉颜清整只手臂。
好在南不浊及时抓住绳索,两人掉在空中,碎石落下,灰尘扑进颜清眼里,南不浊拥着她的手未松,借力荡入不远处突出的崖壁上。
南不浊高大挺拔的身躯死死抱住她摔在那处,颜清胸肺震荡,倒是没受多大的伤。
她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发现里面有个山洞。
颜清不由得再次审视这个同她相伴如此久的人,简直心思缜密到恐怖。
这一路上的安排,恐怕连杀手,都在他股掌之中,被玩得团团转。
爹爹从前也说过,他若是帝王定极为优秀。
彼时颜清还沉浸在,南不浊是个少言温和的翩翩少年的假象之中,哪里晓得这人私底下竟如此心机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