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浅淡,香远益清,风吹拂而过,凉爽宁静。
颜清远远看见起伏的纱帘下坐着个挺拔的人影,帘上玉器叮当作响,甚是悦耳。
走近了,那人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谢大夫?你怎会在此,照照约的你吗?”颜清迈进亭中,谢与岁起身相迎。
“不是姑娘约的在下?”谢与岁接酒的动作停下,面上不解。
颜清余光看向他身后,一席好菜,显然是早有准备。
如若是在酒楼或客栈,她与谢与岁两人相处并无什么,但在宫中,颜清不得不多个心眼。
不安的情绪浮在心头,谢与岁不明所以,被她拉着手腕刚刚踏出凉亭。
还未走几步,迎面碰上一脸漫不经心的南不浊,以及他身边眼神震惊的顾沁铃。
“真有意思,前几天是那异邦人,今日又变成了他?阿清,你可真是左右逢源、好不快活。”
南不浊掰开顾沁铃放在他手臂上的手,风轻云淡,可周边宫女侍从皆重足而立、胆战心惊,垂首盯着鞋尖,不敢挪动目光。
“你什么意思?”颜清松开谢与岁手腕,目光冷淡而锐利。
南不浊摆摆手,一队禁军涌进来包围四方,“你和你的姘头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朕的面卿卿我我…还来质问朕什么意思?”
他漆黑的瞳仁仿若深深的漩涡,透不出一丝光亮:“把奸夫关进大牢!至于明贵妃…禁足临仙殿,非诏不得出!”
禁军得令上前,盔甲蹭蹭作响,事已至此,颜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挖好了陷阱等着她二人跳。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你要放他离宫。”
南不浊步子顿住,转身问道:“当真?”
谢与岁拉住颜清手腕,目光坚定:“清姑娘,在下不需要你舍弃自己成全我,浊者自浊,在下要走也是清清白白地走,不愿牺牲姑娘。”
南不浊盯着谢与岁握住颜清的那只手,面上阴沉得像是要滴下水来:“没听见命令吗?押入大牢!”
颜清眼见谢与岁被扣下去,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随着引路的禁军回临仙殿。
在走之前,她清楚看见顾沁铃眼底的怨毒、快慰。
果然她的身份早已经瞒不住,接下来的日子颜清呆在临仙殿不得外出,连喻照照的消息也递不进来。
她眉头火烧,曾试过偷偷翻出去,可整个临仙殿环卫禁军,一只蚊子也进不来,所有人进入、出去都要搜身。
谢与岁情况未知,也不知道要受什么苦楚,而颜清与樊若欢的交易还未完成,也找不到机会继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竟有穷途末路之感,也正是这时,她才晓得之前所有动作皆处在南不浊的隐忍之下。
若他想把她逼入绝境,颜清除去一身半残废的武力,无任何反抗之力。
她越来越看不懂南不浊了,她不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把她当作棋子利用、把她当作仇人女儿发泄、但又给予她极大权力、任她妄为…
他说他喜欢她、喜欢了十年,可他真的喜欢她吗?
颜清半倚在圆窗前,瞳孔失焦。
星垂天野,窗外树影稀疏,影影绰绰,远处宫殿亮起璀璨花灯,宛若夜幕落下的星子。
一双手从身后搂住颜清的腰,她惊一跳,背后顺势贴上温暖的胸膛,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后颈,带起酥麻的痒意。
心惊肉跳,颜清用劲去掰腰上锁链般的手臂,吻与火热的吐息掠过后颈,落在她锁骨,而那人面颊也与她颈间皮肤胶着相贴,难舍难分。
颜清扭动挣扎,浑身有如万蚁攀爬,
“南不浊!你放开我!”
“不放…不放…我真的不想放过你。”
回答她的是南不浊缠绵热烈的语调与低语,他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在她腰间游移,颜清感觉系带被解开,他的手探进来…
颜清紧紧抓住衣物,假死昏迷时的恐惧与恶心又漫上心间,她胃水翻滚,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南不浊有如雷殛过身,手从她腰间落下。
颜清捂着嘴,眼尾发红,转身推开南不浊与他遥相对抗。
南不浊垂首嗤笑,暗哑的嗓音透露出深深的疲倦与戚然:“你真的…很恨我。”
似乎又想起什么,他再抬头时眼睛黑得发亮。
“可那也不是你爱上其他人的理由!”
那人压抑愤怒的情感有如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而来,透露出遮天蔽日的压迫。
颜清心脏咯噔,竟愣在原地没有动作,任由南不浊扣住她后脑,两片软肉贴上来,与她唇齿相依。
颜清反胃更甚,不知为何心跳亦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当初被强吻时,那般震颤怦然的感觉。
可她不明白,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是因厌恶南不浊此刻行为,又或者是讨厌面前的这个人。
她毫不留情咬下去,腥味顿时蔓延在口中,南不浊仍不停止,可一睁眼对上她古井无波、甚至带着厌恶的眼睛时,心中好像有什么骤然崩塌,拉开距离停下来。
眸中滔天欲火倏然湮灭,他可笑得仿佛一头被水淋湿的丧家之犬。
对上她,他是一点也讨不到好。
“说吧,你来找我又要提什么条件。”颜清淡定自若地擦干净嘴巴,饮下茶水漱口,吐在地上。
此举可谓扎心,南不浊骤然冷静,按捺住翻涌而上的心慌在圆凳上坐下:“扮作侍从,随我去郊外狩猎。”
“放谢与岁出来,此后不能限制我查案。”
“好。”南不浊应声,仍在原位不动身。
看这架势,南不浊怕是要留在她宫中,颜清心情复杂,抿唇道:“不进我卧房,你睡哪里都可以。”
此后,颜清便不再管他,一个人进了卧房,和衣而眠。
一夜多梦,清晨醒来时,南不浊早已离开,颜清换了装扮,只是原本正好的腰带松了一圈,熟悉的劲装穿在她身上,竟有布挂在树枝上的观感。
她头一次正视自己现在在镜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