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到时,南安安已坐在小舟上等,碧绿的荷叶作衬托,到显得南安安似一朵娇花。
她漂着天青的广袖滑落,露出藕段似的白臂。
许是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绯色绸带上绑着的银铃脆声作响,同那双纯净无暇的瞳仁一般,有着生动的灵气。
饶是颜清,心头不自觉也软下来,如果南安安不是生在皇室,是不是会活得更自由些?
昨夜喻照照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颜清晓得南安安几乎既定的未来,便忍受许多。
“慢死了,快过来。”南安安嘟着红唇,瞪着颜清。
颜清很好奇自己脑中刚刚闪过的念头,为什么会出现。
她收起伞放在一边,踏上晃悠悠的小舟,南安安双手扒着舟沿,缩脚挪到舟的另一头。
颜清拿起放在舟上的小刀,瞧着南安安警惕又嫌弃的眼神,无奈道:“划桨。”
“你让本公主划桨?”南安安气鼓鼓的声音在对上颜清的眼神后,唰地瘪气。
南安安抄起小桨,往水里一插,往后摇,小舟悠悠荡入藕花深处,沁香扑鼻,水声潺潺。
“你还记得荷包昨夜往哪里飘吗?”颜清用刀割掉荷梗开路,把荷叶放在舟中间。
“昨夜那么黑,本公主哪看得清…哎呀,你怎么把这叶子放中间,好痒啊。”南安安踢开荷叶,开始数落起来。
颜清瞧着遮天蔽日的荷叶,天光洒下,小虫飞舞在叶间,翅膀泛着彩色的光芒,赤色蜻蜓掠过,点起水面一圈圈涟漪。
她正想着日后和照照荡舟游玩,湖边某处突地传来谈话的声音。
南安安还在划桨,不时瞧着水中红得发亮的锦鲤,饶有趣味。
颜清拿着荷叶挑南安安的脸,南安安启唇,也听见那低低的说话声。
“江兄最近可是顺风顺水啊。不像愚兄,仕途受挫,连如花美眷也是一场镜花水月。”
“徐大人莫要取笑下官,徐兄深得陛下信任,何愁没有温香软玉在怀时?”
颜清看着南安安逐渐泛红的脸颊,也不难猜到那谈话之一的“江兄”,便是小公主放在心尖尖上的翰林院编修,江风意了。
“哈哈哈哈,哪比得上江兄啊,家中贤妻在侧,也能夺得公主芳心。”
“徐兄慎言,此是宫中,小心隔墙有耳。”
“此处僻静无人,唯余一湖荷花,难不成是那叶间有人?江兄不必多虑。”
南安安的脸肉眼可见的苍白下来,眸中也泛起盈盈水光,握住木浆的手在发抖。
颜清撇开眼,静静听着那二人愈渐放肆的说话内容。
“话说,那春花楼的头牌如何?”
“江兄想去?愚兄可有独门的路子,不若下次一起?”
一阵轻轻的笑声响起,“清风送爽,赏荷谈雅事,真乃一大享受。”
那二人相携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一湖荷花也安静下来。
真也巧得很,明明那样大的地界,那两人偷偷谈话也能被颜清二人撞见,许是天意?
南安安静静坐在小舟上,泪水不受控制落下来,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回归入湖。
颜清垂着眼,往旁边看,余光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包浮动着往这边飘来。
“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很可怜?”南安安抿唇,脊背颤抖,“那浑蛋人前装得冰清玉洁、高不可侵,人后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本公主不过拿他当棋子,只要他肯娶,本公主便不用去和亲!”
“本公主…才不是真的心悦他…”南安安低头啜泣,手缓缓松开。
木桨浮在水面上,推开浮来的荷包。
“一切尚未定局,商国是战败国,大徵若不想让你和亲,又有何难?”
颜清不想哄她,只有些不堪其扰,攀下旁边盛开的粉荷折下,递给南安安。
“一切还来得及,照我…理解,南不浊应当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若你实在害怕,不如在京中再好好挑个儿郎,也是可以的。”
那双通红的眼睛略带委屈地望向颜清,隐隐带着怀疑:“我才不信你,之前的事你恐怕恨死我……”
“说实话,本公主先前就是想要你腹中胎儿的性命…”
“可本来就不怪我!”南安安激动捏碎碧绿荷叶,鲜嫩的叶肉染绿她水红蔻丹,“南不浊杀了我哥哥,一个孩子算得了什么…”
颜清失语,揭穿她:“你亲自害我?”
“有坏心却没能力,我还不至于以为你会害死我。”
南安安面色涨红:“才不是!本公主只是没想好…”
小公主低低解释着,抬起头阴恻恻盯着颜清,目光下移到她肚子上,看着看着,忽问:“你这肚子,看上去倒不像有孕的。”
颜清面上略微不自然:“衣物大,我…不显怀。”
南安安一副怀疑的模样,颜清握拳掩饰:“荷包不找的话,便采几朵荷花回去放在殿中,也不白费来一遭。”
颜清看南安安揪荷叶兴起,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浆呢?”
南安安松开荷叶,四处打量,平静的水面上,不远处浮着一只浆,她缩缩脖子,往那一指:“在那边…”
颜清自然瞧见,冷漠地看着南安安。
一个下午过去,绚丽灿烂的夕光铺洒而下,晕着游云五彩缤纷的好看,水面荡漾着粼粼波光,颜清和南安安终于上了岸。
脚踩在坚硬的土地上,颜清才松口气。
与南安安道别,颜清回宫,饮下谢与岁送过来的药后,她走进内室,红木圆桌上摆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那上面大多是些木工玩意,有一把成型的木梳,只待抛光上油便可,旁边还摆着个流苏坠饰,钻了孔的明珠,最大的便是一张已经破损的纸鸢。
颜清用完晚膳,便坐在桌前,细致沾起浆糊补纸鸢。
一做便到大半夜,她才堪堪完成。
再过几日便是照照的生辰了,届时肯定会大办一场,她也会出席。
不知道这个礼物,照照可会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