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要快些行动。”想起白日所见，谢与岁心情凝重，眉头紧蹙。
颜清沉声：“我明日同你一起，虽我不擅医术，但染病的村民聚在一起便是个大问题。”
“不行，那病易感，我今夜写好一张药方，只是效果不知如何。等试过之后，你好点再去也不迟。”
谢与岁注视着她，平静的神色中暗含严肃，颜清思虑一番：“叫方统领安排几个人，和你一起去。”
他颔首，在叮嘱之下，颜清把药喝完，睡意袭来，她渐渐入眠。
一觉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正是傍晚，她身上轻松不少，便试着下床走走。
炉火仍热着，颜清趿拉着鞋，打开门，远方一轮血红的残阳正往下去，显出落幕的悲凉。
“你怎么起来了？”谢与岁从廊下来，眼神中流露出疲倦的笑意，眼白布上血丝，他看上去憔悴很多。
颜清拢好大衣，担忧问道：“你看上去很累，几天了？”
“三天，我还在调整药方，不知道是哪味药不对，只能延缓病情发作，不能彻底根治。”
“无妨，慢慢来，我这些日子也多劳累你了，明日我便和你一起去。”
颜清倚在门边，敛眸沉思：“但我们并不是首个来这里，为何村中状况还是如此严重？且疫病一事，向来有先例。”
“说来奇怪，这里的村子每日午时便会举行祭天的仪式，一起烧香拜天，还会饮鸡血。”
“鸡血？”颜清抬眼看他，眸中疑惑，“村中疫病流行，还会有活鸡？”
“那病不传禽类，只在人与人之间传播。三日以来，方统领组织手下士兵消毒，安置病人，可无一列外遭到阻拦。”谢与岁叹气，声音中透露着浓浓倦意。
“先休息会儿吧，我想起些疑点，要同你讲。”
两人一齐进屋。
疏影横斜，清风阵阵，一倩影立在假山边，往那边瞧。
“小姐，老爷都说了这两位大人恐是一对，您何必日日在这里守望？且那位沈大人奔波于各个疫病横行村落中，怕也是不日要得病…”小丫鬟讷讷。
“你懂什么？那是沈大人的随从护卫，因他受伤，自然要多加照顾…这便更能看出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徐瑛目含憧憬。
“况且我有感觉，那位大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你便等着吧。”她转身回去，小丫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走了。
第二日，颜清刚收拾好踏出房门，谢与岁便在一旁等着她。
为防不测，颜清带上了徐元秦，并三十个侍卫，同方统领一齐去了周边许多村里。
无一例外，尸骸枕藉，哀鸿遍野。
“徐大人，为何几任官员到此都未曾隔离好病患？这样如何治疫？”
颜清质疑盯着徐元秦，打量他面部神色。
徐元秦隐隐带上分头疼的意味：“大人，开始是这样的，可奈何这鼠疫发病多在四日之中，总是还未建好隔离之所便死伤甚多。且隔离治疗，大夫也没见过此等场面，死了许多，再也没人敢来看了。”
“村民们也知道自己治不好，便从隔离的地方回家，死也要死在家里。”
颜清指着村中那个钟，问道：“我听说村民以钟声为号，每日午时必在村中喝鸡血，舞大神，又是如何？”
“这是村中的传统。”徐元秦撩起袖子擦擦冷汗，“求人无用，故而村民们便只能求助于山神，希望山神保佑平安，喝鸡血、跳祭祀的舞蹈都是习俗之一。”
颜清垂眸凝神思索，良久，招手示意几人靠近过来，低声道：
“方统领，徐大人，劳烦二位带人扮作山神，在夜半子时敲响钟声，便说传承山神之意，家家户户须在家中等待官府救治。”
颜清扫视二人略微震惊的面容，继续说道：“二位不必震惊，下官在此便是天意，便不算假传意思，只是二位到时便要变通，不可让村民瞧出身份来，只抓住可活命便可。”
徐元秦和方统领皆有犹豫之色，徐元秦倾身：“可大人，这天神的旨意，下官实在不敢冒犯。且村民敬神便是因无可活命，如若疫病不解决，这也是缓兵之计，治标不治本。”
“人之性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更可况救人一命胜作七级浮屠。”颜清面容肃穆，神情认真，“况且，下官医术娴熟，有把握能够研制出方子来，二位不必担忧，只管去办便是了。”
二人这才同意，方吩咐下去准备东西。
“在此之后，便要准备建造隔离的地方，选在村子的上风口最佳，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村民分开，分开之后，再吩咐人十人一组，在各个村落中用醋和生石灰消杀，处理尸体。”
“这件事情也需要二位合作，但先行前面一步，后面的放才能进行下去。”
颜清冷漠沉静，眼神坚定，让原本心底有些发怵、怀疑的二人安定许多，忙下去分派人手准备。
颜清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自觉想起哥哥撰写的《疫记》，那是集合了前朝几代的治疫经验，本将是史无前例的大作。
可最后，她竟然成了唯一一个看过的人…
颜清心中难受，又看向谢与岁：“谢大夫，可否做一些能够杀鼠的药？”
“鼠？”谢与岁沉吟，“你是怀疑…那是源头，对吗？”
颜清点点头：“毕竟我们得到的消息，便是人吃了老鼠，在几天后发病，随后人传人…”
“不怕一万，便怕万一。”
“只是药材恐怕不够…云落县地处偏僻，恐怕银两也不够。”谢与岁看向周边荒地，以及那幽深的林间。
“这里短时间内找到药物也很为难。”
颜清：“这便让那人来解决罢，况且，云落县应当不会很穷。
“之前在山寨上，那山匪明白告诉我十万两的赎金到了，就算是假话，那山匪也不会轻易提出超出知县负担过重的银两要求。”
谢与岁明白她的意思，二人当下离开村落，各自回去做好本分。
颜清伏在桌上写奏折呈上，谢与岁便在一旁研制杀老鼠的药粉。
颜清写完奏折后便嘱咐士兵八百里加急送回朝廷，岂料她的奏折才发出不到一天，便有大批的药材、银两从京城而来。
颜清心知那人怕是做好准备，就等着她上道，只是如此准备充分，倒让她不由得怀疑起，在山寨上那一晚，那支射向谢与岁的箭矢。
如果没有南不浊的内鬼，在那样的情势下，何人会针对谢与岁？
她可不认为那是巧合，或者是某个士兵的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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