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岁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纤细柔软的指尖,触感如初,心中疑惑渐渐消解。
如果将来她愿意,他想他应当会很开心。
次日一早,颜清醒来时是在床上,四周扫视,谢与岁早已不在房内。
她捏着被子回想,昨晚应当是靠在床柱边睡的,难道睡歪倒在床上了?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颜清起身披衣,打开门,谢与岁端着两碗肉粥,面容柔和地望着她。
“谢…有劳沈大人。”颜清让谢与岁进门。
两碗肉粥热腾腾地冒着白雾,氤氲着淡淡的香味。
颜清简单洗漱过后,便来到桌边和谢与岁一起喝粥,勺送进口,她悄悄瞧他一眼,想着要不要问。
谢与岁像是知道她想法:“昨夜在下睡得很好,中途偶然醒来发现姑娘歪倒在床上,便给姑娘整理了一下。”
“那便好…”颜清低头喝粥,面上发热,一定是粥的热气扑的…
用完饭后,颜清便让谢与岁集合众人,继续赶路。
又过五日,他们接近目的地,最多只要一天的行程,便能到云落县查看情况。
这一路上,越靠近云落县,周遭越偏僻,树木越茂盛,路边成群结队走着流浪、逃难的人。
颜清二人心知症候源头仍在云落县,只有平息大疫才能真正解决这些情景,可流亡的人愈多,他们也不得不放缓速度,在尽力的情况下留下药给濒死的人。
所幸骑马速度快,天刚刚擦黑,颜清一行便到了驿站。
南方暖和,二月里也是如此,雪几乎消融,只还有几片薄薄的覆盖在地上,因而他们身上衣物略有消减。
眼前驿站约有两层,大门边悬挂的酒旗沾了水汽,倦怠飘动着。
里里外外遍布着泥泞的脚印,颜清一行人下马,踏过潮湿的门槛,淡淡的霉味、人的汗臭味混杂着不知名的恶臭散在空气中。
里头并不空旷,桌桌凳凳几乎坐满形形色色的人,大部分都是妇孺、流氓,还有些青年,在角落里、楼阶上还躺着因饥饿走不动的老人、孩子。
颜清与谢与岁对视一眼,决定将就一晚,不设营帐。
毕竟在一群饥荒流民面前,单独的营帐实在是太扎眼了。
可眼前人满为患,颜清远望几眼,捕捉到在人群中忙碌的小二。
她错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从凳与凳之间的缝隙挤过去,短短几步,却让她觉得闷热。
“小二哥,你们这里可还有多余的地方给我们这二十人休息一晚?”颜清拉住小二袖子,轻声问道。
“姑娘,你看这里…实在没有空地再容人了。”小二端着几壶茶水,额头不停冒汗。
“后厨呢?后厨也没有空地吗?”
小二略一迟疑:“姑娘,你生得漂漂亮亮,怎得打起这主意?实话告诉姑娘,后厨没甚东西可吃了。”
颜清摆摆手,接着掏出几锭银子:“小二哥,我们是镖局,明日还要上马赶路,实在累。不求有房间,就一片稍大点的空地儿就行。”
小二扫视周围,空出只沾满茶水的手拿下颜清的银子:“你们往后面走,只有半边露天的后院,实在没地方了。有人问就说是我让你们过去的。”
颜清拱手道谢,接着挤回去,并未发现小二和周边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谢与岁交代清楚之后,他们便到了后院,这里也躺着些人,看衣着明显要好于前院的人。
说是后院,其实是个遮住半边天的棚子,应当是用来养一些鸡鸭的地方,湿冷的空中有着家禽特有的腥臭味。
只是现在也不能挑剔,谢与岁不知从哪找出把扫帚,把鸡毛粪便等脏污清理个大概,才盘腿坐下。
颜清坐享其成,也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士兵们都或多或少地靠在墙边休息,连日奔波,身体上的疲惫难以忽略。
颜清面色不好,靠在墙边垂着头,闭目养神。
“颜姑娘,把这个含在嘴巴里吧。”颜清抬头,谢与岁靠得离她近,身体遮掩住手上的药丸。
颜清感激一笑,侧身捏起他手中药丸放在口中含着,甜涩的滋味蔓延,她感觉好多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颜清一看,那小二端来一大壶热茶和一摞碗,热心招呼着。
士兵们盯着那热气腾腾的茶,面上意动,颜清闻着那浓郁的茶水清香,反而心头起疑。
周边靠在墙上的人不觉,忙迎上去取碗喝茶,喟叹称赞,只剩下他们这一群人没有动作。
前几日赶路渴了还能喝雪水,可这几日路上的雪几乎融尽,林间荫翳潮湿,不宜进入,因而他们也渴了好一阵。
眼见茶水越来越少,有些急躁的士兵不顾颜清这边的眼色,伸直身子想往那边凑。
颜清一言不发,只默默观察那些喝过茶的人,他们大多无甚异样,满足后便继续靠着墙。
有的讨论云落县的疫病如何如何恐怖,有的愁容满面,不知家在何方,有的忧心忡忡,当然,也有的得过且过,全然不关心。
“颜姑娘,你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吗?”谢与岁靠近她,低声询问。
颜清严肃地点点头:“我在边疆时便总有匪患,这里也差不多是大徵南边边境,谨慎些好。”
“且这里人如此多,那小二的茶水还格外浓厚,便已经有点不对。”
谢与岁:“可若是有诈,那小二应当会再来,我这里有些解药,不知是否有用。”
颜清接过谢与岁手中的药丸,二人先含下去,颜清趁着小二离开的间隙,招人过来吩咐暗中分发药丸。
果然,不消片刻,那小二特意端着茶水与碗,来到颜清他们这边,笑眯眯地问是否要喝茶。
颜清与谢与岁相视一眼,招呼士兵过来拿碗喝水。
温热清冽的茶水入喉,如久旱逢甘霖,顿时消解连日以来的口干舌燥。
饮饱水后,夜色逐渐浓郁,只前院透出些昏暗的灯火,照亮小片地方。
颜清靠着墙渐渐睡过去,头倒在谢与岁肩膀上,他身子一僵,没有推开她,慢慢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