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改旨意。”颜清横眉冷目,看着南不浊侧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圣旨。
“这世上,也只有你敢这样对我,为了他?”南不浊卷好圣旨,深幽的眸子酝酿着妒火。
“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为何要将他人牵扯进来?南不浊,我看你是有病。”
眼前男人不慌不忙,周身气场凝结下来,比之寒风过犹不及。
“他是外人?他不是,他是来抢走你的!”南不浊站起身,缓步行至颜清面前,居高临下,“你其实早就和他认识吧?只是为了他,瞒着我?”
“疯子…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别顾左右而言他,要怎样,你才能更改旨意?”颜清仰头,怒目而视,毫不退让。
他自嘲,煤玉的瞳仁试探而揶揄:“你是我的人…不如…”
南不浊俯首,薄唇擦着颜清冰凉的耳廓,带来酥麻的热意,低哑磁性的嗓音传入她耳中,搅得心湖动荡不安。
“你陪我一晚,我就放过他?”
颜清瞳仁骤扩,心中惊涛骇浪翻滚不绝,她推开南不浊,耳边异感仍在:“做梦!”
那人眼中的戏谑仿若撑杆,挑起互相遮盖的面纱,暴露出她最想遗忘的情感,浓浓的羞耻、恨意在心中激荡,她沉下心呼吸,想平息下来。
忽地,南不浊视线微变,颜清要跟着他视线转身,一只灼热有力的手按着她肩膀,深深埋没入他衣襟间,甜而涩的气息萦绕,他的温热在其中蔓延。
颜清怔然,心跳不受控制,熟悉的香味勾起那人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似有根桩往下轻敲,颜清紊乱的心跳霎时平和下来。
她用手撑开他,巴掌利索甩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惊住殿外值守的侍卫、太监、宫女、还有一个人。
南不浊并非首次,只是这次,怒火比以往更加炽烈,烧得心间血液沸腾不止。
他视线骤然冷厉下来,暴乱风雨中,又夹杂着摧残娇花的心碎。
他明明是风雨的本源,却让人能感受到风雨在心中掀起的痛苦与无奈。
“你为了他?你喜欢他?”
颜清眼眸睁大,声音陡大:“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吗?我才下圣旨,你便着急上火,赶过来让我更改旨意,为了他,你打我?”
“为了一个别人,你打我?”
南不浊双手扣住颜清肩膀,传来痛意,颜清双手甩开他,步子后退。
“我只问你一句话,改不改。”
她平稳冷淡嗓音浇熄他眸中戾气,南不浊冷嗤:“君子一言,何以朝令夕改?”
他的眼神阴沉而不可违拗,犹如万顷黑云压城欲摧,颜清咬紧牙关,低声道:“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就算是要去,我也会倾尽全力护他平安无恙。”
她不再与南不浊多言,转过身,看见殿门前站着谢与岁。
今日难得天明些,白雪清而朦胧的光勾勒出他隽雅清秀的身姿,天光温淡,停留在他身侧亦柔情万千。
他仿若明月之华、淡雪之莹,存于世间最最平常之处,却也美好悠然的不像红尘之人。
这样美好的人,颜清怎忍心让他因为她的连累,深处泥沼深潭、水深火热呢?
眼眶酸涩,她忽然间很想哭,她真的很没用…
颜清快步踏出门槛,眼中酸涩随风干涸,她唇掀起细小的弧度:“回去吧。”
南不浊不善的目光远远从殿中看过来,谢与岁垂首恍若不知,只对着颜清点点头。
两人转身离去,背影仿如一对璧人。
南不浊脑侧突突,空洞的惧怕如流沙逝于掌间,流水到海不复归,伴着漏壶的滴答,一下一下。
很快,三日便过,京中的雪还是很厚,道路清雪,还是泥泞不堪。
城门口,莫知离抱着谢与岁的腿,抹了许久眼泪,才在男人轻言细语的安抚下平静。
颜清伸手,想碰碰莫知离的发顶,却被他躲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委屈中含着幽怨。
“知离,我发誓会把你师父安然无恙的带回来,相信我好吗?”
颜清蹲身,眼神真挚又抱歉。
“那若是没有呢?颜姐姐又当如何?”小童梗着喉咙,稚嫩的声音哽咽到破碎。
喻照照也俯身安慰:“不会的,颜姐姐很厉害的,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我不要…”莫知离摇头,眼泪又要掉下来。
“我颜清在此立誓,若不能将谢与岁平安带到莫知离面前,便死无葬身之地。”颜清举着手,郑重以待。
喻照照拉住颜清的手,面色焦急,谢与岁忙捏莫知离的脸,忍不住出声:“颜姑娘…”
颜清摇摇头,莫知离通红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才伸出手指:“拉钩。”
颜清浅笑,同他拉钩:“一万年都不变。”
那孩子才勉强点头,握着谢与岁的手放到颜清手边:“那我就把师父交给你了。”
谢与岁不自然地要收回手,颜清不觉,纤长微凉的手指玉似的温润柔软,握住他的,坚定应声。
喻照照看着这副景象,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尤其是瞥见谢与岁耳尖滴血的红晕,心头隐隐冒出猜想。
颜清和谢与岁向莫知离和喻照照道别,坐上马车离开京城。
此下江南治疫,南不浊除了在京郊安排二百兵士给颜清二人以作护卫,还把尚方宝剑也交给颜清。
她这才放心些,能够便宜行事。
疫病发生的具体村落在云落县中,此县坐落于江南偏僻山林附近,夏日洪涝常发,时常颗粒无收。
到了饥荒时节,更是饿莩载道,易子而食,前几年地方官徐元秦上任后,设立官仓,指导农作物生产后,才渐渐好转。
这次疫病实因上流堤坝被蛀虫毁坏,使得饥荒肆虐。起初是某村村民饥肠辘辘,不得忍受,吃了老鼠一天后发病,人传人,以至情势恶化。
也不知云落县此刻如何,但若按车马行进速度,起码要将近半月之久才能到达。
思及此,颜清不免焦急,可她虽长发盘起,身着常服也有宝剑凭证,却并未在身上增添细节,看上去身量十分纤瘦,不似男子。
“谢大夫,你觉得我看上去像男子吗?”
谢与岁翻看医书的手指一顿,抬眼打量颜清:“嗯…约莫四分像。”
“如此这般,若是身份遭疑,倒又是个麻烦…不若你我身份互换一下?”颜清提议,“你是沈权,而我是谢与岁,身兼医官和你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