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齐笑眯眯,眼角横纹纵深:“大人,许久未设御史大夫,御史台公文甚多,便先借用这里摆放,却不想大人上任便到,下官也来不及叫人整理。”
“御史台公文甚多,便只有这些吗?”颜清直视岳齐,不放过他面上神色。
果然,岳齐见她并无愠色,眉梢的轻蔑又显露几分:“御史台有专门存放所弹劾官员记录的内室,若大人想看,下官这便带路。”
颜清跟着岳齐来到一间狭窄的小门前,打开,浩如烟海般的竹简一层一层按着年限由柜子存放着,积上不少尘灰,想来言官活跃减少,也许久没有将这里整理一番了。
这些记录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若想翻阅完三年之内的记录,应也不难。
重要的一环知晓,颜清酝酿出说辞:“这处甚为杂乱,不知大人可有派人打理?”
岳齐面上发窘:“自然是有的,许是那人偷懒,这里才不久便荒废下去。”
“既如此,也不怪大人,只是在下方才上任,可否再劳烦大人带我认识下其它大人?”
岳齐松下一口气,带着颜清在御史台寒暄一天,也见过周边的环境,反正是比她那处整洁。
那些人明显是要给她下马威,因而言语之间多有怠慢,颜清也不恼,只嘴角始终扬起弧度。
见她好拿捏,那些人索性也不做样子,由着颜清随处乱走,时不时查看一下,也不当回事。
颜清在御史台转上一圈,用心记下每个言官的好处或坏处,准时下朝往宫外走,只是在某一个角落,换成另一个人代替她走出宫中。
夜晚,她也不着急复盘今日的冷待,换回衣服,又成了万千尊贵的贵妃。
这个临仙殿里大多是南不浊安插的人,她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上报,颜清知道,但不置一词。
她如今虽行动自由,可保不齐哪里有他的人监视她。
而如今她在御史台,便要首先打探出同爹爹一处的官员被贬谪何处,才好查清楚。
可要在他的地盘找个宫女为自己出宫办事,却是有点难。
虽说芜悠暗中是喻照照的人,但她还是莫要再连累她。
颜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每日借着去谢与岁住处把脉的机会,乔装一番,去宫中其余宫室寻找肯为她出宫办事的人。
一连几日,她在御史台结束查阅的事后,便往谢与岁住处去,扮成小宫女,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这一日,还真叫她发现个可以帮她办事的,说来事也巧合。
时值傍晚,颜清正路过御花园,苍茫的天际渐黑下来,显得周边的枯败的林木如鬼爪似的难看。
她从永安殿出归来,本想去顾沁铃那边找个宫女或太监,但宫内外往来始终不太方便,且一连几日南不浊都宠着顾沁铃,她那边倒是没什么人落魄的。
只是在这几天中,倒是真发现有许多宫人活得倒是艰难。
正走着,忽闻一阵凄然哀婉的啜泣声在不远的湖边传来。
颜清步子一顿,拨开杂七杂八的枯枝,便见个年华三五左右的小宫女蹲在结冰的湖边,手在破开一个角的湖面下捞着什么。
她小心地靠近,那小宫女突然回头,红肿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过来,又害怕又可怜。
“你是谁?要干嘛?”她倏地站起身子,冻得通红的双手无措的抖着。
“别怕,我是临仙殿的一个小宫女,办完事路过御花园,却听见你的哭声,便想过来看看。”
颜清略带关心的看她:“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大冬天的在这里受苦?”
许是压抑的太久,那小宫女骤然听见她关切的声音,一下子哭得更凶。
“嬷嬷病了,那个新的管事嬷嬷故意刁难我,说要吃冰湖下面的鱼,才肯帮我买药…”
颜清见她抽噎的实在可怜,身子又单薄瘦小,便站在一旁,为她挡住乍起的寒风。
“你别哭了,不如和我去临仙殿,我去小厨房弄一条鱼给你回去交差,好吗?”
那小宫女听了,有些不信:“真的吗?可是万一你被娘娘发现了可怎么办?”
“我听他们说,临仙殿的娘娘怀着孕,又不爱走动,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子。”
颜清惊诧:“什么?怀孕?”
“你不知道吗?这件事宫里都在传,是陛下亲口说的。”
颜清没好气讽刺:“疯言疯语,倒还真有人信…”
“什么?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给你弄鱼。”
很快,颜清便悄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给了那个小宫女,也就是琳湖,一条肥硕的鱼。
琳湖得鱼后,便连声道谢,忙回制衣局了。
颜清换回衣服后,正端坐在榻上,接受着下人明里暗里的眼神监视,制衣局的衣物便恰好送过来。
来人是个妩媚娇婉的宫女,名唤雀儿。
“贵妃娘娘,这是陛下吩咐制衣局专门为您做的衣物,还请娘娘亲观。”
雀儿端着的红漆盘上前,颜清本不欲起身,琳湖的话在耳边响起,她便叫人接过,放在榻上。
忽地,安静的室内乍然骨头嘎嘎响。
有离得近的宫女不小心一瞥,顿时双颊血红。
只见那漆盘上,是件绣着金盏银台的薄纱寝衣,轻薄如若无物,下边,似还躺着件绣着凤尾的小衣…
颜清咬牙,脖颈发热,淬骂道:“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闻声,殿内众人呼啦啦跪下,垂首碰地,极为震惊恐惧的样子。
颜清气得把那漆盘扫倒在地,轻薄的衣物飘然堆叠在地上,突兀的露出几根银针。
颜清蹙眉,捏起那针仔细查看,冷眼看向跪在下面的雀儿:“制衣局是想扎死我…本宫吗?”
雀儿抬起头,娇柔的面上满是泪水:“贵妃娘娘饶命,制衣局不是有意的,这件衣物是由宫里一个叫琳湖的小宫女缝的,定是她不上心,才会让娘娘的贴身衣物里混进针。”
颜清敛眸细思,声沉而稳:“把她给我叫过来,还有你们制衣局的嬷嬷,都叫过来。”
雀儿眼光有些躲闪,支吾道:“娘娘,嬷嬷们怕是已经安歇了…”
颜清冷声嗤笑:“果然一个嬷嬷比…我、本宫还要金贵是吧?”
“既然你不叫人,那本宫便去制衣局好好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嬷嬷,比宫妃的气势还大。”
颜清带上芜悠,提上雀儿,一行人朝着制衣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