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在房中仔细搜寻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中空的地界。
这里面几乎每个角落她都敲打了一番,没有任何发现。
芜悠最后一次来为她上药的时候,颜清留了个心眼,偷偷剜了点药,抹在床沿上。
她确信那药里面有能让人昏迷的东西,如若南不浊回来,倒也能派上用场。
只是,这房中遍寻不得钥匙,难道真的在南不浊身上吗?
颜清在那张床前,垂眸思索,忽地想到一个自己没有想到过的地方。
她眼神一亮,钻入床底,趴着往里,终于在里面,靠着里边的床沿发现一个中空的地方。
只是按遍周围,也没有发现机关。
她从床底下出来,又看向那个打开的床中间。
月上中天,失去了月光的照耀,仔细瞧去,那打开的底部有一个小缝隙!
颜清伸手一按,咔嗒,那边开了。
她忙拿了钥匙,插入锁孔,把盒子打开。
倏尔,颜清瞳孔一缩,面上又惊又茫然。
吱呀——
颜清一颤,慢慢转过身去。
南不浊那张略显疲惫的俊逸面庞出现在眼前。
在烛火映衬下,他眉眼间的冰冷仿佛化作了柔和的慵懒,少了几分凌厉。
看到她怀中的盒子时,南不浊眼底的柔和化作暗色的自嘲、埋怨。
颜清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视线再落在他身上时,变得复杂。
“你居然还留着这些东西?你怎么想的,南不浊?”
颜清发问,喉口微梗:“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留着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她抱着盒子的手颤抖着,眼眶微微红了。
蓦然,南不浊的心口如若破开了个口子,淋淋滴着血。
可同时,那股熟悉的疯狂,源自他心底最阴暗、最无法言说之地的感觉,如浪潮版席卷他整个清明的思绪。
“什么用?纪念我那些不堪的岁月,纪念跟在你身后,日夜不得的煎熬!”
似是最深的秘密被发现,南不浊吼出声,“只是多么可笑,我把你当作喜欢的人,你把我当作什么?”
“你把我什么也不当作,你只是说一个最宽泛、最平常、最不特殊的词,用来概括我与你之间的那些年。”
“你说我是你的朋友,你会像护着喻照照一样护着我。”
“可是,在我来了京城的这几年,你从未对我有过半分关心…”
“甚至…”南不浊自嘲一笑,凤眸中氤氲起晶莹的泪意“在我与你出征时,你竟亲手把我推向敌军!”
“颜清,你把我当什么?”
南不浊突然靠近,抓住她双肩,那双发红的眼睛一瞬不停地盯着她。
颜清听着他声声怨诉,脑中一片嗡嗡,到最后,她感到嘴唇动了动:“你心悦…于我?”
她登时浑身无力,踉跄着往后,手上的盒子打翻在地,骨碌碌滚出来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里面有木雕、一个玉佩、一本诗集、一把小木剑…
还有数不清数不清的、幼学之时,或者是舞勺之年,少年人会互赠的手信。
甚至,颜清还在那些散落一地的事物里,发现她第一次送给南不浊的平安福、还有一方,她很久以前,身着女装时,早已丢失的帕子。
那些东西,全是她们相识十年中,她送他的东西。
“你心悦于我?”颜清从喉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这句话,眼泪不自觉从眼角落下,在地上溅开。
南不浊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眸中满是汹涌翻滚的情意,泪水从他眼眶滑落,滴在颜清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颜清的心开始毫无章法地跳动着,朦胧的气血冲入她脑间,似乎一片烟花嘭地炸开,纷纷扬扬落下漫天火星,什么风回流雪,月照花霰,都不如此刻她眼前颠倒轮转的可笑现实。
颜清忽地开始低低笑起来,眼泪乱七八糟流下来,浸湿她脖颈间衣襟。
他喜欢她…
他居然喜欢她?
他喜欢她,怎么还能如此狠心,杀了她全家,将她置于世间最污浊、最难过的泥地里?
他怎能将过去的所有一切都抛却,不择手段地把她弄得千疮百孔,还能面无表情地面对她,最后声嘶力竭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他以为他是谁?他的喜欢她很稀罕吗?
颜清笑着笑着,浑身坚硬的铠甲逐渐分崩离析,又不断构建重组,她好想冷静下来。
可胸口那痛到不能呼吸的锥心之感,又撕开她最后一点可笑的遮羞布,血淋淋地向她揭开一个,她最不愿意面对,最深恨至极的事实。
她或许…也是喜欢他的…
连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从前的某一天下午,他问她要不要偷偷下去逛一逛。
或许是在从前某一个安静明媚的午后,他站在桃花树下,肩头铺满绚丽,向她微笑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现在,他为了在法场把她带回去,吻得天地混沌的那瞬。
从前、现下,与他在一起的每个画面如同交错绚丽的岁月洪流,悉数涌入她的脑海,冲刷走最后一点可笑的倔强。
真可笑啊,她真该死,真不孝啊,她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仇人…
“你是个疯子…南不浊…”颜清哑着声,眼中讥诮,“我把你当成一个疯子,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她好像瞬间丧失所有的平静、隐忍,也不曾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只同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女子一样,是个可怜的,被情爱所伤的女子。
南不浊捏着她双肩的手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心中的气闷、委屈、占有欲似一场燎原大火,要把他烧得分毫不剩。
“是么?真可惜,就算心悦于你又如何?”
“现在,你也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玩意,等我什么时候玩腻了你,就一刀送你去见你爹娘!”
“凭什么我当初把他当恩人,最后却是他害死了我娘亲,害得我颠沛流离,最后要以施舍者的大善人姿态来恩赐于我?”
南不浊步步逼近,眼眶烧得通红,仿如深渊嘶吼的困兽,如今终于挣扎出笼,重获自由。
颜清气急,反手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