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婢不曾送过顾贵妃宫中的衣物,还请贵妃明鉴。”颜清沉下心,有些磕绊的自称。
“哟,这是说话都不会好好说了?”顾沁铃抚着水滟滟的指甲,狐狸眼嘲讽地瞥向颜清。
“贵妃娘娘能错吗?说你送过就送过,难不成你这丫头是想说贵妃娘娘冤枉你了?”
那太监一出口,便堵死了颜清所有的话术。
颜清伏着身子:“奴婢…不曾送过您宫中的衣物,且也不会故意弄脏。”
顾沁铃冷声一笑:“是吗?如此说来倒是本宫冤枉你了?”
“可到底说来,也是你浣衣局做事不利,那便由你替浣衣局受罚,也省得本宫再去追责其他人。”
这话说得无理,且说颜清没有送过,就算送过,也会小心不弄脏。
而浣衣局的错,怎就轮到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代为受之了?
顾沁铃是在特意找她的麻烦。
实际上,顾沁铃还真是,原本听说南不浊身体有恙,但是又不许人侍疾,她已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南不浊能走动,听得父亲诉说担忧之情,顾念与她的情意,才晚上来她宫中歇息。
虽说因伤未能成事,但和南不浊躺在一张床上的次数屈指可数,顾沁铃晚上心神荡漾得睡不着。
这才从南不浊口中听到“阿清”这两个字。
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她心间冷意无人能知,尤其是那个名字还和她讨厌那人相似,她便更加难受。
从前争不过一个野丫头,如今竟然要争不过一个旁人了吗?
顾沁铃几番打听之下,才在某个人有意无意的提醒下,想到去查新的宫女。
这一查不要紧,还真给她查到了,就是如今跪在她面前,一个连从前那个野丫头都比不过的下人。
这叫顾沁铃如何能忍?
“来人,先打她二十大板,之后再听本宫的加以处置。”顾沁铃冷着眸子,神情不屑。
颜清抬头,眉头蹙起,似是不满。
顾沁铃见她不但没有求饶,反而还对着自己一脸不满,更是怒从心起:“不够是吧?”
“那就再加十大板!”
话落,就有太监要来按住颜清。
颜清同南不浊约定,易容便是让她隐藏身份,如若让旁人知道她一个小宫女能武功,怎能不生疑?
万一他算毁约,她又该如何?
可她又怎能无端受辱?这三十板子打下去,她还怎么再去杀南不浊?
颜清左右为难,但还是选择在太监中左右闪躲,顺脚绊倒几个便是几个。
于是顾沁铃看到的便是一群太监,居然按不住一个小宫女。
她气得捏碎石榴籽,甜滋滋的汁水瞬时爆满指尖,腻腻的不舒服,就像眼前那个令人厌恶的宫女。
这边正僵持之际,忽闻一声高叫;
“皇上驾到!”
南不浊带着几个侍卫、太监从永安殿宫门踏入。
他今日还是一身玄色衣衫,只不过衣摆处是渐变的白,上面盘旋着半个银白龙尾,龙首依旧停留在他肩上,栩栩如生。
他一进门,所有人呼啦啦跪下,唯独颜清一人站在原处,她实在无法向着自己的杀父仇人点头哈腰,只眸色发冷的看着南不浊。
他的脸色较前几日白了些,一双眼睛仍旧氤氲着慵倦的笑意,漫不经心的,他上前,扶住顾沁铃的手臂,将她扶起来。
顾沁铃受宠若惊,毕竟他以前从未离自己如此近过,还是当着一众下人面前。
“表妹快起,怎么在着日头下晒着,也不进去?”
南不浊温声发问,话语间的柔情似要化为一绸缎带,缠上顾沁铃的心。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白皙的花颊上浮现红霞,娇媚可人。
一提起这个,她便气鼓鼓转身,只留给南不浊似天鹅般的颈项:“陛下还说呢,就是那个宫女。”
顾沁铃头往站着的颜清一动:“她弄脏了本宫的衣物还不知错,非说是本宫弄错了,罚她,她还敢躲。”
南不浊偏头看向颜清,深邃的眸中满是嘲讽:“贵妃说你错了就是错了,还敢顶嘴,看来是管教不严。”
顾沁铃也转过身来,发现颜清居然还是直挺挺站着,又讥讽道:“这个宫女十分不知礼数,连陛下来了,也不行礼,陛下,你可要治治她。”
“那是自然。”南不浊拉住顾沁铃的手,一同落座在阴凉的檐下,“你想怎么罚她。”
顾沁铃还沉浸在南不浊牵她手的震惊与喜悦中,恍惚道:“三十大板。”
南不浊浅浅一笑:“那边如贵妃所言,先打三十大板吧。”
“只是你要记住。”南不浊看向颜清的眼里一片寒冰,“做宫女的规矩。”
他着重说了“规矩”二字,意在提醒她,遵守约定。
可颜清看着一同落座在檐下的那两人,真真是檀郎谢女,天作之合呢。
她没有反抗,被侍卫押着趴在凳子上,视线下移到那双交握着的手时,那股不受控制的痛意再次爬满心间,密密麻麻地织成网,将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
颜清梗着喉咙,尽量清亮说:“…奴婢领罚,但求不忘规矩。”
南不浊见她汗湿的额,发白的唇,胸口的疼痛再次作祟,与脑中的疯狂对峙,不相上下。
两个太监按住她的腿,另两个举起二十斤左右的粗重木板,一下接一下地往颜清身下打。
颜清死死咬住唇,捏住木凳前端的手指泛白,大颗大颗冷汗从额上滴下,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没事,她忍耐力很强,过一会就会过去的。
木板敲击着皮肉的声音沉闷作响,不一会,颜清的下身皮开肉绽,流出的鲜血浸润着身下的板凳,似乎要将原本脱落的红漆又重新上一遍。
她只觉下半身极痛,却又感觉不到那是她的身体。
头顶骄阳炙烤,她眼前一片发白,就是痛到昏厥,也不曾发出一声痛呼,只咬得满嘴是血。
南不浊心中并没有一丝快感,反而是难受到发怔,可胸宇中的疯狂又在辖制着他。
他想着父债女偿,她的父亲已经因为通敌叛国和害死他母妃而死。
但他觉得不够,该从她身上,再还回来一点的。
若是她觉得他狠心,那谁又会懂他那颠沛流离的几年?
南不浊眼角无知觉冒出一点泪水,却无法落下,只盈在那处。
忽地,有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