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方火光四起,人影散乱。
穆炎顺着斜坡滑下来,背起摔倒的颜清钻进竹林。
“师兄…”
颜清趴在穆炎宽厚的背上,皱着眉心,愧疚地看着他被血染红的肩头。
后面传来士兵追击的喊声,颜清的心扑通乱跳,腹部因紧张开始痉挛,鲜血越发肆无忌惮地淌出来,染红囚衣。
只是穆炎留心于暗处的细小藤蔓,并未感到颜清越来越弱的呼吸。
“师兄,我们兵分两路吧。”
穆炎脚步未停,粗喘道:“不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却不像从一个地方传来,颜清担心他们正成包围之势。
到时候不但自己跑不出去,还会连累师兄。
她扫视四周,挺拔的竹身将目之所见分成一片一片的画面。
暗色浓重,她有些看不清,只发现在某个方向,那些林木似乎越来越茂盛。
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低声道:
“师兄,听我的,兵符的下落只有我知道,南不浊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分兵两路,也可分散部分兵力。”
“照照给过我伤药,我已经好了很多了,师兄给我一把匕首防身即可。”
穆炎方正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脚步渐渐慢下来。
替清儿吸引走大部分兵力,也是一个办法。
他寻了个茂密的草丛放下颜清,给她把匕首,低声嘱咐小心行事。
两人约定在郊外的五角亭汇合,穆炎故意制造声响,往另一边走了。
颜清静静看着穆炎消失在夜色中,听到周围包围声渐渐转变方向后,才攥紧手中匕首,离开草丛,猫着身子往竹林深处跑。
腹部伤口随着她紧绷着,又浅浅撕裂开。
颜清颤抖着环顾四周,一点细小声动皆当敌人来看。
故意埋伏在暗中坐享渔翁之利的人,既然用箭射杀了马,那必然是有些功夫的。
至于那些士兵,没有了她这个伤兵,对师兄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耳边传来极轻极浅的脚步声,她一顿,握住匕首往后一划。
铛——,利刃相接,震得她手臂发麻。
周围瞬时冲出几个黑衣人,将颜清围起来。
她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狠厉,持刀防备:“你们不是南不浊的人。”
几个人对视,谨慎地缩小包围圈,乌云蔽月,遮得竹林更加森冷。
寂静的林子里,不断响起兵刃相接的短促声音,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颜清反手,匕首一转,见血封喉。
原本七七八八的杀手只剩下两三个,都戒备地盯着她,低俯身子,像把张开的弓,一触即发。
三人齐齐冲向她,颜清后退,下腰抄起一把刀抵住。
腹部的伤口越发严重,她此刻已然成了半个血人,身上除杀手溅上去的血,更多的是她腹部淌出的。
颜清急促呼吸着,面色惨白如森冷月光。
再这样下去,她就算不被这些杀手杀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那些杀手也察觉到她的吃力与疲惫,更是一脚往她腹部踹去。
颜清眼疾手快,顺势向后一弯,借力滚向一边,拔腿就跑。
沙拉沙拉,几滴雨落了下来,击打在叶上,富有韵律。
刺目的闪电如树根般散裂开,轰隆,雷鸣闷声炸开,狂风四起,竹叶疯狂抖擞。
寒光落下,颜清拼命一跃躲开,一头栽进前方冰冷湍急的河水中。
幸亏…这里有一条河流,她赌对了。
杀手的声音随着水流淹没在她耳边,水流灌涌进耳朵,四下漆黑,她身子重重撞在一块河中石上,骨头似要散架。
颜清不禁张口,又冰又腥的河水无孔不入,叫人窒息无措。
她借着滑腻的石头浮出水面,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冷得发疼。
耳边狂风呼啸、河水激荡,周围的一切都咆哮着似要将她吞没。
颜清僵硬的手指死死扣着石缝,如一片浮萍,孤零飘荡。
四处一片黑暗茫茫,不见丝毫光亮,夜色浓重得让人从心底恐惧、害怕。
颜清随着水流抛起又落下,巨大的激流裹挟、支配着她的身体。
颜清双手把住石缝,用力得仿佛十指要断。
她咬住牙,不让自己泄气,即使只有一瞬松懈也可能被水流卷走。
水花拍在她脸上,木屑、木棍打在她身后,可颜清每次都能在要被卷走前,再次依附住石块。
几息的时间仿如一个纪般漫长。
人毕竟无法与自然之力抗衡,下一瞬,她还是被卷走。
在混乱之中,颜清似乎抱住根浮木。
她的心倏然冷静下来,双手紧紧环住浮木,消失在激荡的河流中。
温暖的日头升起,秋雨洗涤,万物生机勃勃。
一片嫩黄的叶顺着凉风一旋,在温煦的浅金光芒下,吻在颜清眼角。
暖和的光轻轻抚摸她苍白的脸蛋,为肌肤融进几分热意。
长睫一颤,颜清睁开眼,被阳光刺得眼睛稍疼。
她缓慢直起身子,看着眼前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发了会儿呆。
她居然还活着?
随后,仿佛想起什么,她掀开衣角。
腹部伤口已经被河水泡到边角卷起透明的皮,里处皮肉边缘显出可怕森森的白,最深处还隐隐渗出些鲜红的血。
她撕开裤脚,在四周寻了能止血的药草在口中嚼碎敷上,用裤脚撕下的布围着腹部绕两圈,在前面打了个结。
做好一切后,她还捡了几个果子,边咬边思索着现下的情况,开始判断起现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