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不堪的刑房里,颜清浑身鲜血淋漓,被冰冷的铁链挂在十字刑架上,发髻散乱、气息微弱。
“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么?”
南不浊倚靠在玫瑰椅上,以手支颐。
他看似一副闲散的模样,那双黑沉沉的墨眸却盯着刑架上的人,眉头皱紧。
回禀的狱卒战战兢兢,弯下腰不敢看他的面容:
“回陛下,铁刺鞭抽了三天,属下们用尽办法,不许罪人睡觉,伤口上撒盐、破辣椒水都用了…可她看上去弱不禁风,一张嘴却什么都不肯说…”
在瞄见上首男人越发阴沉的面孔时,狱卒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南不浊忽地理了衣摆站起来,狱卒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漫不经心地发问:“铁刺鞭?是何物?”
另一个狱卒急忙双手捧了上面还沾着血的细长铁鞭,谄媚地呈上来。
南不浊盯着那鞭子看了会,忽地伸出手,用力握上去。
“陛下!”旁边的陈崇伸手要拦,却被南不浊轻飘飘的眼神吓回。
南不浊无视狱卒的浑身颤抖,越发用力地握住那鞭子。
细长的铁刺剖开血肉,深深刺进他的掌心,竟有要隐隐贯穿的趋势。
南不浊蹙眉,面容自若地收回手。
血顺着掌心淋漓滴下,他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摆摆手让人退下。
一时间,整个刑房里,只剩下他、颜清,还有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不说?”
“只要你说了,原本便不会受此等苦楚,你为何要如此倔强?”
南不浊大步来到颜清面前,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他抬眼看她,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容此刻却如枯败的花,失去了鲜活的灵气。
他的双手不住要上去,轻抚她不若往昔那般细腻的脸颊。
颜清如濒死的鱼一般,抬了抬眼皮。
俯见那双隐隐带有痛意的眸时,她像回光返照般,张口,死死咬住他伸上来的手中,一只的虎口。
她咬得很用力,南不浊闷哼一声,指尖控制不住地颤动。
一股血腥味弥散在口中,全然不像自己的,颜清觉得这血脏得很,冷得很,里面满是无情无义的凶残与冷酷,让她几乎反胃地想吐。
可泪水却大滴大滴地落,落在那双属于她憎恶至极之人的手上。
他另一只温热的手不断地替她擦着泪水,似在对待举世难寻的珍宝般,轻轻地抚摸着她。
颜清只觉得恶心,牙齿松开他的手,一口唾沫带着血丝,吐在南不浊脸上。
“滚,不用你可怜,我觉得恶心。”
她胸膛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
南不浊深吸口气,按了按被颜清咬伤的地方,心尖却猛地窜上股痛意,让他觉得,似乎手上的伤了无痛楚。
“阿清,我知你性情倔强,但再怎样,或许也抵不过轮番用刑。”
“你知道的,刑房里有多少种残酷的刑罚。”
颜清指甲嵌进掌心,强撑着说道:“我死也不会说。”
南不浊抬起袖子,慢条斯理地抹去面上的血,眸中疯狂与理智交织,最终墨色浓重地覆盖住那丝清明。
他冷笑:“阿清,原本在处死那罪人之前,我想让天下人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副人面兽心的模样。”
“可现在,我忽然觉得,他来不及忏悔的,或许可以由你,替他一步一步完成。”
“毕竟你们是父女,对吗?”
南不浊残忍地笑着,如玉的容颜也扭曲起来,如同阎罗十八层下的恶鬼。
颜清陡然心惊,一阵寒意顺着脊背攀升,让她无法自抑地咳出鲜血。
几日以来,无休止的刑讯逼供已然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刚刚与南不浊的对峙更令她疲惫不堪。
接着,在混沌中,她倏然听见他说:
“来人,把她带下去。”
“游街示众至圣音寺,跪够百级台阶再押回来。”
然后,死死禁锢着她四肢的铁链被松开。
颜清脱力摔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她苍白的唇翕动着,眼前头晕目眩。
她忍不住蜷缩起来,僵硬的手指缓缓伸出,想去碰碰磕到的膝盖。
忽然,头皮刺痛,狱卒把她揪起来,又把枷锁铐在了她青紫的手腕、脚踝、脖颈上。
连着脖子的锁链猛地一扯,她踉跄一步,像个木偶般往前走。
颜清的手死死抠住手腕上的链子,湿滑冰冷的触感自指腹传来,却仍旧无法让她清醒。
她的心脏慌张地跳着,想从混沌中打起精神。
可满身的伤口不断冒着脓水、鲜血,粘腻得让她的身体失去了感知痛苦的能力。
她只感到眼前的黑暗,忽地一下亮起来。
刺目得很。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耳边哗啦的锁链碰撞声慢慢变得微弱,多了很多嘈杂的人声。
“她就是以前的那个女将军?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一看你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听说啊,她爹,就是那个颜国师,是个通敌叛国的奸人呢。”
“是么?可前几天不…”
颜清一顿,脚步停了下来,无神的眸子顺着声音看去。
在人群中的卖菜大娘见颜清的目光幽幽的,只朝着她这边,引得周围人的目光也看过来,一时面色涨红。
颜清不理会狱卒的驱赶,对着那大娘沙哑开口:“我爹不是奸人,他没有通敌叛国,这是诬陷。”
闻言,那大娘似是看不惯颜清的眼神,扯着嗓子喊道:“你说不是就不是?那我就要说是,你又能怎样?”
“你爹要是个好官,没有做坏事,那能被人悬首三日,挂在城头上吗?”
颜清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睛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一样。
她赤足快步向着大娘扑去,嘶哑着拔高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锁链哗哗作响,她眼中的凶光似是暗夜里的狼,恨不得能将眼前所见都撕成碎片、追魂夺命。
大娘惊叫着连连后退:“啊!杀人了,快拦住她!”
周围人群如鸟兽般,散开一小块地方,人们或目有同情,或面露不屑,又或是满脸热切,看热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