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药确认沈醉真的离开才从假山后探出脑袋。
即使少将军来太傅府什么都没做，她仍然特别害怕，刚才的怒吼更是把她吓得动都不敢动。
根据她的观察，小姐见到沈少将军和大小姐见到杜公子完全不一样。
“冬药，陪我去趟拒霜馆。”
“好的，小姐。”
冬药回过神，匆匆跟了上去。
虽然血胭脂在其他胭脂铺有贩卖，但仍有不少女子只在拒霜馆购买。
拒霜馆的东家很神秘，季眠仅仅从拒霜馆的老伙计口中打听到东家从永昌十五年开始减少书信往来。
永昌十五年先帝传位于太子墨向明，改年号为永平，即当今弘帝。
弘帝为裴皇后建造蓉园，登基，蓉园废。封后于宫，确实会减少与宫外的联系。
得出这个结论的前提是裴皇后真的是蓉城白家嫡女。
“哟，讨厌鬼，你也来买胭脂？”
裴璃讥讽地笑出声，拿着手上的胭脂盒挑眉显摆，“本小姐已经买了最后一盒，你没机会了！”
哈哈哈，总算被她遇到讨厌鬼了。
为什么用“遇”？
笑话，她什么身份，讨厌鬼什么身份。她一个堂堂丞相之女难道还要特意去将军府找讨厌鬼？
季眠一愣：“丞相府也在用这款胭脂？”
“瞧不起谁呢！”裴璃气呼呼地指着季眠，“我爹是当朝丞相，俸禄比你爹高了不少。你们太傅府用得，我们丞相府就用不得？”
“裴姑娘没受到家人阻拦？”
“女子的胭脂为什么要拦？哦……”裴璃恍然大悟地笑了两声，然后阴阳怪气地开口，“本小姐与某些人不一样，从不做跳墙勾当，也不和恶鬼交易。小桃，我们走！”
讨厌鬼也是鬼，难怪和恶鬼凑一起。
自从宫宴那晚沈醉刺了她以后，她对沈醉再也没有刚见面的旖旎心思。
若不是裴丞相再三说沈醉有多么可怕，她早指使人把沈醉绑了揍一顿。
季眠一边看着离开的裴璃，一边问芝麻团子。
【芝麻团子，如果没有我的干预，男女主是不是按照正常的剧情线走？】
【当然啦喵。宿主大大，你想做什么？】
喵？
宿主大大怎么这么快切断联系。
小黑猫不放心，点开剧情条查看，印有男主女主的圆形光标仍然在主线上。
但原本一条路走到底的线路，从反派这里分了好几条分支，每条分支的末端都用大数据标注了he结局。
黑团子傻眼了。
按理说宿主任务和三大支柱无关，他们应该走正常的剧情线，男女主he，反派be。
怎么反派结局成了he？
大数据模拟不会出错，问题只能出在反派身上。
随意更改结局，应该不会被上级发现吧。
应该吧……
小黑猫默念几遍清心咒，将剧情条关闭。
眼不见心不烦。
“小姐，我们还进去吗？”
季眠点头：“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买胭脂，进去吧。”
芝麻团子不靠谱，走正常剧情线的裴璃，怎么可能会使用有问题的血胭脂。
拒霜馆掌柜见到进来的人，笑着打趣：“季姑娘今日又只是来瞧瞧？”
“当……”季眠看到拒霜馆的某个女子时，指着系在腰间的银袋子，换了句话，“当然不是。我今日带够了银钱。”
掌柜一听，笑着说着套话：“无论是胭脂水粉，还是发簪梳子，小店应有尽有。二楼更是官家女子的喜好，季姑娘，您慢慢挑选。”
“小冬药，你也去挑几件吧。”
季眠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朝某个方向走去。
“小霜姑娘今日怎么出宫了？莫不是为宫里某位娘娘购买胭脂？”
小霜今日未穿藕荷色的宫女服，突然的说话声让她一激灵，匆匆将簪子放下。
她转头，是季二小姐。
小霜朝旁边的人一笑：“……是，但馆里已经没有。”
“我这里有正好有一盒，是一个月前五殿下送给姐姐的，姐姐胭脂未用完，又将它送给了我。但我这个人不喜欢胭脂的气味，所以一直拿着未用。小霜姑娘，若不好交差，就拿走这盒吧。”
季眠放下胭脂盒，绕过小霜，去了二楼。
一句多余的话都未说，仿佛是特意给小霜解围。
小霜看了一会儿，将胭脂盒拿走，离开了拒霜馆。
酉初二刻，皇后宫殿。
“娘娘，御书房的小霜在外求见。”
听到大宫女的传话，裴皇后拿书的手一顿，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告诉她本宫休息了，不便见客。”
“是。”
裴皇后从躺椅上起身，喊住了大宫女：“等等，让她在外等着，本宫梳完妆再来见她。”
十一月初，绍京的天喜怒无常，昼夜温差极大。
白日里阳光明媚，傍晚就开始飘起雪花。
小霜顶着飘雪，在殿外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等到大宫女唤她进殿时，头发和衣服上落满了雪。
内务府在冬天会给各宫娘娘分发炭火，皇后更不用说，炭火足量。
小霜很明显感受到屋内屋外两种温度。
“何事来找本宫？”
即使小霜不抬头，也能想象上位者是什么模样。
她从袖中拿出胭脂盒，双手奉上：“奴婢今日出宫，听闻这种胭脂在绍京女子间盛行，特意买来送给娘娘。”
“出宫？呵……”
裴皇后冷哼一声，一杯热茶砸到小霜面前，两三滴热水溅到冻得通红的手上。
“你在提醒本宫年老色衰吗！”
小霜赶紧伏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须臾，裴皇后笑了起来，招呼大宫女拿走胭脂盒，又赐给小霜一件斗篷。
“谢娘娘赏赐，奴婢告退。”
小霜紧紧抱着斗篷，刚离开皇后宫殿，她就忍不住蹲在墙角大哭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霜，你不听话哦。”
小霜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弘帝，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闻言，弘帝一把拽起小霜，掐着她的脖子，双眼通红：“后悔？朕说过，没有朕的允许，你哪儿都不准去。”
……
裴皇后拿着胭脂盒看了一会儿，嗤笑着丢进了炭火盆。
她是疯了才会用她的东西。
与此同时，太傅府竹院。
季眠倚在门框上，望着外面的雪出神。
今天在拒霜馆见到宫女小霜后，一个荒唐的念头在她脑中久久不散。
冬药贴心地给季眠披上斗篷：“小姐，今日下雪，早些休息吧。”
小姐这几日总在斗篷里面套着夏季的薄衣，再这么下去，大小姐和老爷迟早要知道。
小姐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冬药你先去歇息，我再赏会儿雪。去吧，我明日不会这么穿了。”
季眠替冬药说了，虽然这个温度在她承受的范围内，但不能让小姑娘担心。
目送冬药离开，季眠约莫着快到时间，将斗篷放回房间。
她正抬手施法，目光看向门外：“谁！”
“取你性命之人。”
声音落下，一根黑色细针朝季眠飞来。
她往旁边一撤，细针扎到墙上的字画。
裴闲想在今日对她动手。
季眠拿出匕首，神念一动，匕首化作长剑。
谁杀谁还不一定。
院外的黑衣人没听到动静，刚走进屋子查看，脖子突然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喷涌而出，重重向后倒去。
“老三！”
其他六个黑衣人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想到老三被杀了。
难道阻拦他们的人出现了？
难怪裴公子今日让七个人一起行动。
“杀人时发愣是大忌。”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他们看到一道绿色的身影快速从他们六人之间穿过。
脖颈喷血，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血与雪混在一起，染红了地面。
季眠舒一口气，重新将长剑化为匕首。
突然，她眯着眼睛转身。
竹院的墙头站着一个墨衣少年，是沈醉。
他从墙头跳下，一言不发地走到季眠面前。
“少将军，臣女眼下有重要事情去办，有什么事请等臣女办完，再听少将军细说。”
“季卿卿，明天陪我一天吧。我帮你做事。”
沈醉看着笑着的季卿卿，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无法把季卿卿和杀人列在一起。
就算她……也不该是这样。
沈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只知道看着这样的季卿卿很难受，她不该做这些。
“麻烦少将军帮臣女整理院子，若明早被爹爹和姐姐发现，他们会担心。”
沈醉抓着她要走的手：“季卿卿，你若不带我去，我现在就把季太傅带来。”
季眠一连串地说了好几个地点。
多亏她日日去胭脂铺往血胭脂里放灵力，如果没有这些，她无法第一时间找到裴闲要害的女子家。
“臣女方才打听到他们也想在这些地方杀人，拜托少将军杀了穿黑衣的人。时间不等人，臣女去其他地方。”
季眠从他手上挣脱，翻过墙，用灵力瞬移到其他地方。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接到投案，说是沈少将军救下了被黑衣人杀害的女子。
程序一边安抚来投案的刘姑娘父女，一边差人去将军府请少将军。
程序看向刚走没多久又折回的捕快：“怎么回来了？”
“回大人，兵部侍郎张大人和他女儿来投案，他们看见少将军往太傅府的方向走去了。”
程序匆匆从椅子上起身，朝张大人拱手：“大人。”
张大人抬了下手：“本官今日是陪女儿，程少卿不必多礼。”
程序走过去，打断张姑娘和刘姑娘闲聊。
“张姑娘也遇害被少将军救了？”
“是。”
张姑娘的脸色微白，一看就是惊吓过度。
她深呼一口气，简单叙述看到的经过：“我正要回房休息，结果被几个黑衣人拦住，从小跟着我的侍女为了护我，被他们杀了。我太害怕喊不出声，然后……少将军出现了，他杀了那些人。再然后我就看到他往季姑娘的太傅府去了。”
程序沉思片刻，好像有东西被他忽视了。
突然，他着急询问：“季姑娘可是太傅府的二小姐季眠？”
张姑娘点了点头。
程序有所明白，昨日被害的女子和今日险些被害的女子都是与季眠同游的姑娘。
有人在针对太傅府。
少将军怕是听到风声，才会救下这些女子。
程序朝张大人告辞：“张大人，下官要立刻赶往太傅府。”
太傅府与张侍郎府有一段距离，若他现在赶去，说不定能在少将军杀了那些人之前，问出个一二。
沈醉离开之前命人清理掉尸体，现在的竹院已经被白雪覆盖一层，完全看不出来半个时辰前有过杀戮。
院子里没有脚印，屋里未点灯，还没回来吗？
沈醉抬头望天，风雪越来越大，他不该放任季卿卿的。
他拍了两下手，两个暗卫在沈醉面前跪下。
“立刻让所有人去找季卿卿。”
暗一暗二对视一眼，前者顶着怒意开口：“少主，季姑娘一刻钟以前就已经回来了，现下……应该休息了。”
就在此时，屋门被人从内打开。
一片白色的世界里，有抹生机的绿撑着伞踏雪而来。
心脏的跳动随着绿意渐近变得越发清晰。
沈醉垂着头，他好像明白那人先前说的感觉了。
“少将军，进来喝杯热茶吧。两位穿黑衣的暗卫朋友，也一起来吧。”
暗一暗二疯狂摇头：“我们二人还有事，季姑娘，我们先走了。”
季姑娘的表情分明在说已经知道他们两人这段时间的监视，再待下去，季姑娘与少主争吵，遭殃的只会是他们。
别问，问便是退休的前辈们就是这么从前主人那里得到的惨痛教训。
听说前主人和她夫君隔几天吵一次，害得在暗处保护的前辈们每天受两人的折磨。
“季卿卿……”
季眠将伞撑在他头顶：“外面风雪大，少将军随臣女进屋吧。”
虽然沈醉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但得益于他，今夜并无女子受害。
沈醉抿着唇，静静地走在季眠身边。
他和季卿卿也会变成那样么，但若让他就此止步……
沈醉脚步一停。
在事情不可挽回前，就到此为止吧。
今夜过后，再无季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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