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少将军害羞,那便告知药的名字,我让冬药去趟医馆。”
沈醉抬着季眠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腿上:“本将军见过的女子有上百,怎会害羞!”
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琉璃瓶,往自己手上倒了些红棕色液体,然后轻轻覆在季眠的脚踝。
随着玻璃瓶打开,辛辣的刺鼻味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迫于好奇,季眠伸手拿起琉璃瓶。
只见瓶身上用毛笔提着三个简体正楷:红花油。
她敛下眸子,不动声色将它放回桌上。
现在的科技水平,琉璃瓶不可能大规模在坊间交易。寻常官员家的琉璃瓶也是御赐才有,比如季老爹书房的御赐琉璃瓶。
沈醉这瓶红花油,是藐视皇权从太医院拿出,还是家中常备,所以并不在意?
简体字,红花油。
季眠不由得失笑,这位现世而来的白家嫡女真的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啊。
“兄长,季府的季婳姑娘来找她的妹妹……”
沈思双说不下去了。
近距离观看比她刚进鹿院看到的冲击力更大。
少年宽大的手掌捏着女孩儿纤细的脚踝,可疑的红晕从他的脸颊移到耳垂。
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对面女孩儿的神情。
很美好,却与她无关。
“出去。”
沈醉头也没抬,冷道一声。
“我在门口等兄长。”
沈思双随手关上门,退到了院外。
沈醉把琉璃瓶扔给了季眠:“拿着,回去让你的婢女帮你涂药。”
“谢谢少将军。”
季眠将红花油放进衣袖,她匆匆穿上鞋袜,打算从院外的沈姑娘口中套些话。
但她似乎惧怕沈醉,除了告知名字是沈思双外,再没与她说任何话。
越往前厅走,季眠发现将军府种着很多木芙蓉树。
季婳看到完好无损的季眠,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她站起来,朝沈夫人道谢:“长乐已经寻到,我们就先告辞了。春儿,将拒霜馆新出的胭脂赠给沈小姐,聊表谢意。”
季婳朝春儿挤眉弄眼,总算把五皇子送的胭脂转送出去了。
“是。”
春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胭脂盒,走到沈思双面前,双手递给她。
“姐姐怎么知道我的胭脂没了,谢谢姐姐。”
季眠笑着拿走春儿手上的胭脂盒,放进了自己袖中。
裴闲的动作比她想象的快,这才十几日,已经研制出剧情里毁女子脸的胭脂。
“姐姐为了答谢才送给沈小姐的。长乐,你若喜欢,姐姐等会儿陪你去拒霜馆买一盒。”
季婳好言相劝。
她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东西,长乐怎么往里收。
“既是答谢,也应是我送沈姑娘礼物。”
季眠用灵力将竹院的平安结移到自己袖中,又往里注入了一点点灵力,装作找了很久的模样,拿出来递给沈思双。
“沈姑娘,这枚平安结是前几日一位云游的得道高僧相赠,可保平安。我将它转送给你,希望你能平安顺遂。”
她有事要问沈思双,在得到答案之前,不能让裴闲拿处子之血制作的胭脂毁了她的脸。
虽然她的灵力不能救人,但能在沈思双碰到胭脂时提醒她,以便她制造意外,让胭脂不能使用。
冬药觉得纳闷,平安结是张家小姐分给每位小姐的礼物。怎么就变成得道高僧了?
“季卿卿,是本将军给你拿的药。我的呢。”
没良心。
他背她回将军府,又拿药,又揉脚,一句谢谢就把他打发了。
闻言,沈夫人的脸色一变,沈思双也慌忙将平安结递上:“兄长。”
虽然是第一次收到旁人礼物,但无功不受禄,季姑娘着实给错人了。
季眠横插在两人中间,将腰间玉佩递给沈醉:“以这枚玉佩为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实现少将军的三个愿望。”
季婳急忙说道:“长乐顽劣,希望少将军不要在意。”
长乐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的爱慕沈少将军,非他不嫁?
沈醉没理会,朝季眠勾唇笑道:“第一件事,不准再叫我少将军。”
须臾,他又补充一句:“也不准叫小将军。”
季眠点头应允,沈醉怎么这么介意称呼。
“第二件事,等你脚伤好了,陪我一天。本将军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行,反正脚伤好不好是她说的算。
“最后一件没想好,等想好再说。”
季眠表示了解:“如果没其他事,我与姐姐先离开了。”
沈醉抬了下手,全然不在乎在场的沈夫人。
离开之前,季眠问了句:“将军府种了很多木芙蓉,是夫人喜欢吗?”
此话一出,四周的气氛瞬变。
季婳在一旁解释:“长乐年纪小,对什么都好奇。望夫人不要和她计较。”
“无事。”
沈夫人虚虚地笑着,目光落到院外的木芙蓉上,“芙蓉迎霜而开,凌霜不惧,没有人会不喜欢。”
从将军府出来,季婳一直在向季眠灌输在外面不能像在家里那样随意说话。
“姐姐,你知道之前在宫宴上替爹爹说话的小宫女叫什么名字吗?”
季婳一愣,合着刚才长乐没听见。
她疑惑地看向季眠,意思很明确,怎么会打听这个。
季眠笑着:“她帮了爹爹,如果有机会再进宫,我想向她说声谢谢,送她些礼物。”
“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叫小霜。你见不到她。听其他人说,这位小霜宫女在御书房当值,不轻易出席宫宴。”
不叫芙蓉。
季眠搓着手指,排除了小宫女是沈家嫡女的可能。
“姐姐,那位小双宫女的双是沈小姐的双吗?”
季婳摇了摇头,敲着下巴回忆。
“上次宫宴你没去,我和兵部侍郎的女儿结伴夜游,无意间碰见了其他宫人欺负小霜。他们说的是霜花的霜。”
说完,季婳又轻叹一声。
“虽然在御书房当值,又是皇上眼前红人,还是免不了被其他宫人欺负。”
霜花的霜,也是拒霜馆的霜,而拒霜正是木芙蓉的别称。
裴闲在拒霜馆贩卖有问题的胭脂,宫女小霜又和沈醉关系匪浅。
季眠在心里思量一番,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把裴闲拉下马的方法。
***
与昨晚一样,季眠同样的时辰再次来到皇宫藏书阁。
刚走到三楼,季眠听到从里面的书架传来轻微的哭泣声。
小霜吗?
季眠循着声音轻轻走去。
“小霜。”
弘帝?
季眠停下脚步,小心躲在书架旁。
“朕说过如果你再与沈醉见面,朕就把他……”
小霜急声制止,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不要!我不会再见他,你别动他。”
季眠扣着书架,所以弘帝横刀夺爱?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把给小霜纳入后宫,给她名分?
她摇摇头,轻手轻脚离开三楼,往楼上另外三层走。
季眠直接略过了第四层的各地风物和第五层的画卷,停在了第六层的奇闻志怪。
季老爹的藏书完全比不上这里。
季眠在一本《血月史》中找到了类似回现世的方法,书上记载“血月现世,往来异世”。
上一次出现的日期是永平三年七月十五,她往后翻了一页,最近一次的血月推算日期是三年后的上元夜,再下一次要到二十年后。
她了然,系统是要求最近的日期。
季眠将书放回原位,瞬移回到了竹院。
她解除灵力,拿出放在枕头下面的胭脂盒,和梳妆台上的相比,裴闲制作的胭脂比寻常更红,看着像凝结的血块。
但抹在手上,又很容易晕开。
难怪能很快在绍京风靡。
今日季婳说胭脂是新品,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供不应求。
供不应求=裴闲继续杀人。
她的计划要最少需要两个月才能完成,而绍京处子之身的少女不在少数。
季眠长叹一声,未来的日子要很累喽。
一切如季眠所料,拒霜馆新出的胭脂只用了三天,就在整个绍京风靡。
随着近一个月的购买者越来越多,胭脂供不应求,如今的价格堪比黄金。
寻常百姓根本购买不起,只能在黑市上用其他方式购买。
根本不用说轻易购买胭脂的官员女眷了。
甚至在女眷中流行起一股风潮,即如果你不使用新出的胭脂,就会被其他人嘲讽排挤。
季眠不参与宴会,也就少了嘲讽。
季府女眷使用的胭脂也是她检查过才拿进府的。
看着一边晒书,一边打哈欠的季眠,季婳看向冬药:“长乐是不是又买话本子,晚上挑灯夜读了?”
她以为前些日子提点几句长乐能明白,看长乐这样,她就知道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冬药摇摇头:“奴婢看过的,小姐每日亥初准时休息。”
“准时休息怎么还会这么累?”季婳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长乐,我们请个大夫瞧瞧吧。”
季眠朝她笑笑:“我没事姐姐,这不到冬天了么。人都冬天就容易犯困冬眠。很正常。”
其实是天杀的裴闲,他这几日一个晚上同时杀害好几个女子,她有些分身乏术。
昨夜更过分,同时在绍京的八个方位作案。
她没来得及救下位于南方和西南方位的姑娘。
凶杀案再犯,程序估计就会发现一个月逮捕的人是替罪羊了吧。
季婳点了下她的眉心:“歪理。书上说的是春困秋乏。和冬天有什么关系。我来搬书,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若是被爹爹发现,他肯定也要说你两句。”
“姐姐最好了!姐姐再见!”
季眠紧紧抱了下季婳,一溜烟跑没影了。
看着跑得像兔子一样的季眠,春儿忍不住和季婳说:“小姐,其实奴婢觉得二小姐是找借口不想晒书。”
季婳笑笑:“好了春儿,长乐不喜欢看书你是知道的,也难为她帮我将书从爹爹书房里拿出来。”
春儿撇撇嘴,认命地帮季婳摊开书页。
小姐总说让她们这些人不要惯着二小姐,可她看来,是小姐和老爷对二小姐太纵容。
……
刚从书房出来,沈醉就伸手拦着她。
“季卿卿,这就是你说的脚伤未好,又卧病在床?”
季眠的眼神有些躲闪,轻咳一声:“我还纳闷怎么早上醒来脚头不痛脚不疼了,原来是你要来啊。”
沈醉怔怔地看着她:“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如果不是被抓个正着,她是不是打算一直骗他。
季眠摁着眉心,见了鬼了,又从沈醉身上看到慕承风那个傻子的影子。
“季卿卿!”
沈醉不想再进行他的大计了。
她比所有人都让人生气。
突然,他被季卿卿摁着,额头相抵。
这算什么,给个甜枣?
他才不要这么轻易不生气。
然而,额头上的温暖仅仅停留数秒就离他而去。
见她又摇头又笑,沈醉更生气了:“季眠,如果以后你再对本将军不讲礼仪,本将军就杀了季府所有人!”
他左脚一跃,跳上了墙头。
季卿卿,只要你出声挽留,本将军可以考虑收回刚才的话。
然而,并没有。
沈醉握了握拳,气愤地跳墙离开。
与此同时,绍京某个地下暗室。
光线昏黄,红色的液体顺着疏导管从墙上蔓延最终汇聚在中央的圆形大碗中。
三四个穿着黑色衣服,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在暗室中走来走去。
随着一声尖叫,其中一个男人跃过地上的女人,激动地朝另一个暗室走去。
“公子随我来,昨日带来的血液比上一批见效更快!”
裴闲应允一声,跟着属下去了隔壁。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她的整张脸溃烂,双手还在不停挠着脸。血液与溃烂的皮肤掉落在地,模样恐怖,恶臭难闻。
“公子,这是使用了一次性使用整盒的效果。若是分开用,只需一个月,面容就会开始溃烂。比先前的两个月足足快了一月。”
裴闲捂着口鼻:“我知道了,你们加快生产。血液的事不用担心。把她处理了。”
昨夜取的血是十六岁的女子,也就是说之前他弄错了方向。
但这一个月以来,不停有人在破坏他的计划。
有点儿麻烦。
得向太子借点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