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消散

周遭一片安静，谁也没有打扰他们，谁也不敢打扰他们。

地上的水流波动得越来越激烈，这些融化的水全部来自于南疆。

在极北之地，极寒之下，却能有一处热源融化冰雪，白糯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可是无论如何，南将的心里一定留下了一个温暖的地方，哪怕那个温暖的地方只是属于零。

“放过人类，也放过你自己。”白糯一步步地走向南将，中途却被身后的程之榆拉住。

她回头看着程之榆，看见他眼里的担忧。

“没关系。”白糯用气音说道。

等到程之榆渐渐松开了她，白糯又一步一步地向南将走去。

离得近了，一个人细微的表情，眼神当中的情绪，才能够看得更清楚。

“我给你讲讲我们那个时代吧。”白糯也跟着盘腿坐下来，和南将平视：“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很多个国家，这些国家有强有弱，早一些时候他们总是打架，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每一次分分合合，都是靠无数条人命所堆砌的。”

“后来，在科技和人类文明的发展之下，战争就很少发生了，因为一旦发生，眨眼之间就能毁掉一整个国家，即便如此，为了争夺资源，还是有一些国家在打仗，最后受苦的依旧是那些没有权利的百姓。”

“你说这些干什么？”南将恶狠狠地说道：“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啊。”白糯说：“零就是来自那个时代，我觉得他一定和你说起过……”

“是啊……”南江将整张脸埋在手心里：“他说起过。”

那一年零坐在海边，海风吹起他的发丝，这个人的头发丝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柔软的。

夕阳的余晖从海平面照射而来，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零的面容却是暖洋洋的橙红色。

“你，你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南将刚刚开始学习汉语，他还不熟练，却比大多数人要掌握得快。

“我生活的地方很幸福，但如果看看世界新闻就知道，还有一些人生活在苦难之中，每平安的活过一天，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赏赐。”

南将看着零，他总觉得零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这样的人太少见了，或者说南将这一辈子，只见过面前这一个。

其他的族人都在为了今天的食物分的多少而斤斤计较，但是零从来不计较这些，所以南将认为零这么瘦，一定是被他的族人饿的。

“我们这儿的人也打架，我二叔的两颗牙都被他们打掉了。”南将认真地说道，换来了会心的微笑。

“为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抢吃的。”南将坐近了一些，他说：“你如果当所有族的领袖，就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

“我当不了领袖。”零说：“一个领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一颗会怜悯人的心，你要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总会发生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让自己成为罪恶之源。”

“我明白了。”南将认真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他的一颗心已经发生了改变。

后来，因为零不争不抢的性格，哪怕他教会了所有人语言和文字，也依旧是吃不饱。

只有南将靠着他蛮横的武力和凶狠的外表，每次都多抢一份食物，送到独居的林身边。

“你又抢别人的食物了？”零有些责怪的看着南将，语气却不重。

“我这不叫抢，本来也是我的功劳最大，拿多点不是应该的吗？”南将推了推零：“你赶紧吃吧，别放坏了。”

零于是拿起那块儿牛肉，慢条斯理地吃着。

南将看着他越发的心疼，只是面上终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说道：“你教会了大家如何交流，他们却这样对你，真是忘恩负义！”

“不怪他们。”零浅浅地笑了笑：“人只有在吃饱穿暖的情况下，才会去思考人生的意义。”

零忽然间想起来什么，又说道：“再说了，除了你之外，今天还有一个小孩，早上给我送了牛奶来。”

“哪家的小孩儿？”南将问。

零摇了摇头：“是谁家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并不总是自私自利的，你应该多去交交朋友，就能发现，其实他们大多是善良的。”

“你不也没去交朋友？”南将反问。

“我不一样。”

“你哪里不一样？”

“我……我不太好意思。”

“哈？”南将一时没收住，表情被零瞪完之后，又一脸尴尬地笑：“那……那我也不好意思。”

……

“我们都很同情零的遭遇，但那些害零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们不能将仇恨扩大化，伤害更多的像零一样的人。

白糯俯下身去，她想抱一抱南将，可是南将只是一团虚影，白糯便虚浮的环着他。

黑红色的气流越来越小，南将缓慢地抬头，那张凶恶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会恨我吗？”小心翼翼的，像个孩子一般，这一刻，白糯仿佛就是他记忆中的零。

“他不会。”白糯说：“他那样一个温柔的人，他只希望你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他只希望你快乐，只希望在他走之后，你能够认识更多善良的人。”

“是啊，他从来都是那样一个人。”南将的声音似乎苍老了许多。

早在几百年前，南将就死了。

可是他并没有完全死，他制造了丧尸病毒，利用现有的技术，让他的一缕残魂一直留到了几百年后。

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白糯低着头，只见南将的最后一缕残魂从脚边开始碎裂。

黑红色的东西落在水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白糯登时就感觉脚下的水温升高了。

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后的程之榆就已经将人抱了回去。

程之榆早早的就靠近白糯身后，如果南将做出什么伤害白糯的事，程之榆就能第一时间出手。

“你们走吧……”南将有些释怀的笑了笑：“等我的这一缕残魂彻底消散了，外面的丧尸就会散去，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