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禾愣怔了一下。
烟廷以为她没有听见。
“你放心吧,我已经都捡干净了。”
他不是不怕踩到吗?
烟廷起身的时候,嘴角泛着笑意。
“你尽快去用膳吧,回来,我好给你研制一下,如何治疗你的病。”
烟廷洗漱完毕说,“直接开始吧,我不需要用膳的。”
李清禾吃惊地看着他,“你连饭都不吃?那还活什么?饿死也是死啊!”
烟廷被她明显带着严厉的批评后,愣在原地。
一副样子,像极了犯错的孩子。
“我,我昨日......”他神色带着明显的委屈,欲言又止。
李清禾对自己过度的反应也有一点吃惊。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李清禾才迅速反应过来,“哦,因为你昨天喝了血,所以你今天就不饿,是吗?”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觉得喝血这两个字很恶心,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而这个举动也被烟廷看到了。
他的眼神迅速低落下来。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返回到地台上,坐得端正,像个马上要听讲的学生一样。
李清禾看着他的样子想说什么,但是一时之间难以说出口。
她安静地坐到了他的身边,“能和我说一下那些蛇在哪里吗?”
烟廷不看她,低着头,今日他的头发束起,露出清秀无比的脸庞,李清禾侧脸去看他。
“你想知道?你不怕吗?”
这话问得李清禾一愣,“怕,但是我在找能治愈你的办法。”
烟廷看着李清禾,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一眼都不肯错过。
然后他长袖猛地一挥!
无数的黑蛇,突然出现,在他白色的衣袍周围环绕。
李清禾被吓得连连后退。
她摆着手,嘴里不由地喊出,“不要过来!”
烟廷得到了答案,又是一挥,蛇尽数消失。
她眼中的惧怕,落入他的眼中,也落入了他的心。
众人视他为恶魔,生来如此,他便这么过活,生死,不过是一念,他其实根本不在乎。
能支撑他活到现在的,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
他想见见那个人,那个母亲在离去的时候,为他命定的人。
那个人,会不会出现?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解开母亲的蛊,就算不能解救他,那么哪怕是让他看一眼,都好过让他一个人在这人世间。
可是她出现了,却惧怕他,也同样觉得他恶心。
烟廷转过头去。
“你走吧,我会放了你的父母。你不用再来医治我。”
李清禾也看到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在一瞬间落寞。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说不治了?”
烟廷起身,背对着她,“没有为什么,我从没想过生。”
“那你费劲周章地抓我父母,又把我引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李清禾在一瞬间有了怒意。
哪有人这么蔑视生命的!
烟廷的肩膀隐隐颤抖着。
他咬牙不说。
因为,我想见你。
你是我,最后的念想。
大限将至,都是谎言,你,就是我的期限。
“你走吧,无离会带你出去。”
“等你回到家,你的父母也会回来,一切都不会有变化。”
他的背影萧瑟,声音充满凄凉。
李清禾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有泪滑过。
“可是你,你还有半年,就,就,到时候怎么办?”
烟廷深呼吸一口气,猛地转身拿过床旁的剑,拨开剑鞘,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一刀,一气呵成,血入空酒杯,滴滴渗人心。
“你干什么!”李清禾赶来阻止,却只拿到一杯血。
“就当是我还你的恩情,我们两清了。你走吧,这杯血,是解药,来日,我的期限到了,饮此血者,可解蛊。”
剑刃上还带着他的血,他拿起剑一挥,剑入剑鞘。
而他的手腕,还在流血。
可他却似浑然不觉。
李清禾手捧着酒杯,无离已经在旁边等着。
“你还我的恩情?我与你,短短一日之间,有什么恩情?”
烟廷垂手而立,白色衣袍上点点滴滴的血迹,就如同她昨日初见他时那样,可也就是短短一日,她竟然不再觉得害怕。
唯有担心。
没有回答,李清禾固执地站在原地,却没有等到一句回答。
无离想拉她走,却是徒劳。
烟廷走,她便追上去。
最终,在某处停下。
“我要去地牢了,请你离开。”
烟廷褪去外衣,留下白色沾着血迹的长裤,往地牢走去。
“你还关着人?”
李清禾有莫名的失望开始叠加。
而已经走下一级台阶的烟廷,突然回头看着她。
眼神清冷,不带一丝期待。
“如果是呢。”
李清禾追上前去,“你不是说,只有每月十五日,才需要,需要喝血吗?”
烟廷依旧注视着她,眼神依旧清冷,他甚至期待她往下说。
“烟廷,你不能这样,我会治好你的病,你不能这样伤害别人,尽管这不是你的本意!”
李清禾已经认定了,他在地牢里,是伤害别人。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出,“这就是我的本意。”
“我,不需要你的医治。”
他一步一步往地牢走去。
李清禾紧随其后,却被无离拦住,“清禾姑娘,再往前,有性命之忧。”
是啊,这是什么地方,断舞门,哪里是她想来就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地方。
手中的血还温热。
李清禾却只记得昨日那公主的惨景。
她不是佛,难渡众生。
烟廷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已经走入了地牢。
“带我回去吧。”
李清禾对着无离说。
无离点点头,李清禾留意到,她往后看了一眼。
这一眼,不符合她作为婢女的身份。
然后无离又迅速恢复正常,“清禾姑娘,这边走。”
李清禾捧着酒杯,也捧着重重心事。
来,只为求父母平安。
去,已经如愿。
可她为什么偏偏高兴不起来?
脚步沉沉,临上马车前,李清禾发现无离又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
无离摇头。
李清禾略一思忖,还是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城门口,李清禾的心忽然跳得厉害,剧烈疼痛,仿佛要窒息一般。
“姑娘!清禾姑娘!救救门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