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廷被李清禾直来直去的话,说得一愣,“你说什么?”
“大限将至,你到底还有几天?”
李清禾心想,还需不需要尽全力。
“半年。”
烟廷表情淡淡的。
李清禾一想,感觉还有戏唱。
“那下个月15号之前,如果还没治好你的病,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公主来吸血?”
烟廷点点头,又摇头。
“公主不用找。”
“他们会主动献祭过来。”
李清禾瞪大眼睛。
“什么国家,这么枉顾人命?连公主的命都如粪土?”
“边境小国,那些需要我门庇护的,需要我门的蛊术去打赢敌国的。”
“不计其数。”
“反正都会死。”
“到最后,都会死。”
李清禾看着烟廷的眼神一点一点暗下去。
心中怅惘,都会死,如果她不能救好他,顾言均会死,孙千千他们都会死。
就是因为她的穿越。
“我先帮你,把胸口的血肉,涂上药,明天就会好。”
烟廷躺在地台上,手枕在脑后,不管李清禾怎么碰,他都不叫疼。
“你是没有知觉了吗?”
李清禾压得重了一下。
“有。”
“那你不疼?”
“疼。”
“但叫出来,毫无意义,没有人会听到,听到的人,没有人会在意。”
李清禾愣住了,他在用最平常的口吻,说着最伤心的话。
“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烟廷躺着一动不动。
“因为我母亲在怀我的时候,为了让父皇赢得最后一场战役,拿自己试了最后一个蛊。也是最毒的一个。”
李清禾的手微顿。
“你,你妈妈下手真狠啊?”
“为什么不找别人试呢?”
这话一问出来,李清禾也觉得不对,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因为需要孕妇,皇宫里,只有她自己怀孕了。”
“最后,父皇胜了,他赢得了天下,而我出生便与其他皇子不同。难产也让我母亲失去宠爱,父皇得到了一切,我母亲失去了一切。”
“她被父皇用歹毒二字赶出了宫,她怕自己走后,无人会照顾我,医治我,下了那个蛊,所以皇室的人都全力为我找寻医生。”
“但我还是与皇室决裂了。我母亲去世以后,她一手创办的这个断舞门就由我来接管。”
李清禾张了张口,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谁是被害者,一时之间,她竟然难以判断。
“不用安慰我,治好我,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烟廷看了李清禾一眼。
李清禾声音徐徐,“可是你心里的伤痛,靠谁来医治?”
“不需要医治,我的母亲带着对我父皇的恨,对所有人的恨,孤身一人,我有什么必要医治。”
“可是你是被迫得了这个病,伤害他人,并不是你的本意啊!”
烟廷长袖一挥,“你退下吧,我不需要你来开导。”
李清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
“对不起。”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地台太低,而她为他治疗胸口的伤痕,跪了太久,一下子摔倒。
手中的瓶子碎裂一地,烟廷冷冷地看着她。
李清禾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着,忽然很想念顾言均。
她的眼泪滴落到地上。
看着她的手伸向了碎片,他忽然说:
“不要捡了,你走吧。”
她擦着脸上的眼泪,“不行,不捡干净,会割破你的脚的。”
“割破就割破吧,那有什么关系?”
烟廷的眼神冷淡无比,仿佛对自己毫不关心。
“割破会疼,流血会疼,伤口会感染,会得病。”
李清禾一口气说出来。
“治病第一步,就是让你知道,病好了以后,你要怎么好好生活。”
烟廷看向李清禾的眼神变得微妙而复杂。
愣了半晌,他转过头去。
“放着,让下人弄吧。”
“哦,原来你有人伺候啊?我看你这里空空荡荡的,还以为,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呢。”
“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渐渐闭上了眼睛,气息变得安稳。
李清禾想着,他大概是要睡觉了。
悄悄地退下。
断舞门里,没有床榻,全是地台。
李清禾睡在地上,一夜梦里全是蛇。
从地台下钻出来,钻到她的袖子里,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睡得一身冷汗起来,腰酸背痛。
“清禾姑娘醒了?”
穿着黑衣的婢女,从旁边过来,扶起李清禾。
“你们这个地台,太硬了,睡得我腰疼,门主不觉得吗?”
婢女笑笑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无离,奴婢无离。”
好奇怪的名字。
李清禾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治病。
一想到这个,她的头就疼。
怎么治呢?
这是什么病呢?
中蛊,还是胎中之蛊,还是最毒的那种。
“门主可起来了?”
李清禾穿戴整齐,站在烟廷的门外等。
腿都站软了,门还没开。
“回姑娘,门主尚未起来。”
李清禾皱着眉头,“怎么不知道抓紧时间呢。”
还在睡!
敢情你是不怕死,有那么多人像灭霸打个响指一样,都陪你去死呢。
“去,喊喊他,就说我来为他治病了,耽误不得,错过这个时间,药效就不灵了。”
无离站在原地,很是为难。
“怎么了?你那么怕他啊?”
无离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哦,我知道了,你是我的婢女,不是他的,不好近身伺候是吧?”
无离抬起头,“姑娘误会了,奴婢就是门主的婢女,整个断舞门,只有奴婢一人侍候门主。”
“啊?就你一个人啊?”
“可是这都快中午了,为什么不能喊他起来呢?”
无离悄声说,“姑娘,不是不能,是奴婢不忍心,往日里,门主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实则是一夜都未眠。”
“今日难得门主能睡得那么沉,奴婢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李清禾心中一惊,不是噶过去了吧?
她立刻推门进入,无离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门关上了。
一下子跑到烟廷面前,她才算放了心。
没死,胸廓还有起伏。
李清禾不由地往地面看去,干干净净,昨日那些被她打碎的瓶子碎片,此刻都没了。
等她视线回到烟廷身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昨日让她别收拾了,又说下人会来收拾。
可是门里只有一个婢女,无离就在她身边啊!
那这些?
是谁去捡起来的?
“别找了,我都捡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