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敏冲将手里的资料递给许言,语气颇冷:“早在许崇善和你母亲结婚之前,许崇善就一直有个暧昧对象,已经是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林萱?”许言挑着眉头问。
“蛮聪明。”陆敏冲有些意外许言会说出这个名字:“就是林萱,据我所知,现在林萱确实已经是嫁给了许崇善。”
说完,陆敏冲看向许言。
许言回应着点头。
什么事情都可以忘记,但这件事永远不会忘。
母亲去世的那一天,许崇善没有来;送母亲的最后一程,也亦是如此。
什么叫做寒心,即便是许言,都替母亲感到寒心。
一腔的信任,换来强制送入精神病院,一腔爱意,乃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等来想见的人。
这就是爱吗?
许言抿着嘴唇,敛去眼底的恨意。
“妈妈走的第二天,许崇善就将林萱带到家里来,不过一个星期,两人领证结了婚,甚至还邀请了宾客。”
“荒唐!”一瞬间的功夫,就让陆敏冲脸色骤变,语气激进。
许言目光看过去时,舅舅已经火烧眉头转过身去。
多么讽刺……
换做是任何人听到,都觉得荒谬。
然而对于许崇善来说,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因为不爱!
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许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若是现在,她也着急上火,这件事只会继续耽搁着。
陆敏冲背过去调整好心态后,再次转过头来,但是余光中那女人笑靥如花的图片依旧跟一根刺似的狠狠地扎入他的眼帘,让他还是止不住心头上的一把火!
林萱!
许崇善!
陆敏冲狠狠记下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许崇善如此。”许言冷静得几乎有些反常,坐在那里,连着背影都显得萧条几许:“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好像从来没有所谓慈父的一面,许崇善对我向来只有打骂,从来没有属于父亲对儿女那样的疼爱。”
从未有过。
但许言知道,本应该属于她的父爱,全部都被许墨雪拥有了。
陆敏冲紧拧着眉头。
最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或许,父亲当年的执着是对的。
若是,敏雪从未接触到许崇善这个人,没有嫁给许崇善,结局肯定就会不一样。
许言也不会像如此。
敏感的就如一只全身是刺的刺猬,时刻蜷缩着自己,将自己的柔软之处藏于硬壳与尖刺之下,仅仅只是为了不再受到一丝伤害……
本应该是被疼爱长大的孩子,面对这种事情却冷静得让人心疼。
陆敏冲暗暗发誓,一定要给敏雪还有许言讨回公道。
至于许崇善!
只要有他陆敏冲在,便不会再让许崇善有一刻的春风得意。
“对了舅舅。”许言将话题扯了回来,指着电脑上的画面:“如果这是林萱,那么母亲很有可能就是见了林萱过后加重了病情,又或者,林萱有备而来!”
这里的有备而来,是猜测林萱可能带着一些药物。
说不准,许崇善这种敢借着公司走非法交易的人,接触到的林萱,自然也不会是简单之人。
说到底,实质是不变的!
母亲病情突然的转变,一定与林萱脱不了干系!
在许言去学校考试之前,一切指标都是非常正常的,无论是思想还是言语上,都与正常人别无一二!然而,等许言考完试回来时,母亲看到她顿时条件反射地过来揪住她的头发!
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坏女人,都是你害得我们一家……
完全陷入一个疯癫的状态,认不出人,潜意识里只觉得所有人来都是带着伤害来的,所以会顿时竖起尖刺保护自己……
而且,许言在那一刻也是听清楚一些来自母亲嘴里说出的词。
女人,害了我们一家……
更多已经是记不清。
但女人……
这不就缩小了大半范围了吗,再加上监控录像,明摆着一个女人走进母亲的病房。
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一处。
接下来,便是确认一点。
许言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恰好与陆敏冲相对。
陆敏冲也随之扬起一抹幅度:“是时候去见见我那妹夫了。”
-
晚间,
大风刮起,将角落里的潮湿卷入空气中随着风儿到处飘,几声响雷响起,好似下一秒便会下起倾盆大雨。
许家宅邸。
许崇善坐在客厅沙发间拿着报纸,查看这今日的一些新闻。
许墨雪慢慢走到沙发处,依偎在许崇善边上:“爸爸,在看什么呢?”
“有事就说事,不用拐弯抹角的。”
许崇善含笑道,语气中藏不住的宠溺。
这才让许墨雪有了足够的底气,继续将心里的事情说出来:“如今,我的肚子慢慢变大,若是再过些天,婚纱我就穿不进去了。”
意思很明确了。
许崇善眼神顿住,将手里的报纸放下,视线落在许墨雪的肚子上,肚子是有点大了:“嗯,爸爸改日就去顾家一趟。”
得到这个答案,许墨雪满脸笑意。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被按响,许崇善头侧过去,嘴里嘟囔着:“这么晚了,是谁来了?”
许墨雪却是眼睛突然一亮:“是不是顾炎哥哥来了!!”
说完就要跑出去迎接,结果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陌生男子身上的肃然之意将许墨雪吓得连连后退。
许崇善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
“墨雪,是顾炎来了吗?”
走到门口,那熟悉的面孔一瞬间让他底气全无,紧接着,门外的男人身子一侧,露出女孩娇小的身子,许崇善一下便认出来了,瞪着眼睛。
想不到上一次沈氏周年庆之后,再见面会是在这么个情形下。
许崇善皱着眉头,视线在为首的男人还有许言身上留恋。
而这一幕落在许言眼底,尤其滑稽。
许崇善那眼神似乎已经在骂了,可以说骂得很脏。
呵,
估摸着在心里无数次质问她了,为什么会把陆敏冲带过来,是不是存心与他过不去。
许言很想说是。
现在局面已经很明朗了。
许言就是要一步一步地将许崇善逼到绝境!
让他对曾经伤害她们母女的一切都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绝非一句道歉,一笔补偿,她许言既然要报仇,那么自然是要许崇善生不如死!让他也尝尝苦尽甘来还是一片黑暗的滋味!让他也体验一下,一点希冀也等不来的火海!
“怎么了,妹夫,不请我进到里面喝下茶?”陆敏冲声音很低,仿佛是从牙齿缝里发出来的,听起来异常的冰冷森寒。
听着对方格外凉薄的声音,许崇善抿着唇敛去眼底的愤然,干笑着做了个姿势带着陆敏冲往客厅走去。
许言懒懒散散的没有跟在陆敏冲后面,反之像是走在自家客厅一般,可不就是她的家吗?
慢悠悠地踱步进来,注意到贴着墙壁的许墨雪,许言勾着唇角靠近:“好久不见啊妹妹。”
明明只是一声简单的问候语,却让许墨雪感觉到一股来自地府之间的阴寒之意,倒也是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从许言那张邪魅的脸上,感觉到藏在这笑意底下的杀气。
许墨雪被自己的这一个想法吓到了,哆嗦着身子,悄然往一边挪。
许言挑着眉头,故作无辜:“怎么啦妹妹,才几日不见,就对我陌生了?这可不行啊。”说着,那只白皙的手贴在许墨雪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含笑道:“我都送了你这么大的礼物了呢。”
“许言,你到底是来干什么!”
许墨雪声音微虚,也不知是被许言这气场吓得还是因为孕妇的情绪本来就波动大。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许言摸着下巴故作思考的模样,余光时不时地看向受惊的许墨雪,瞧这一副样子,还当真有她以前的影子。
呵,原来即便是得到了父爱,也不过如此嘛。
还以为父爱真能让人强大起来,强大到遇事无所畏惧。
结果,还不是这副样子!
“妹妹先别急,”许言嗤笑道,紧接着目光移到对方的肚子上,“我怕你动了胎气。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想要凭借着肚中的孩子进入婆家,自然是要一万个小心了!万一掉了,还怎么进入你心心念念的顾家啊!你说是不是?”
许言一副替人着想的态度,让许墨雪一度有些崩溃。
“你在说什么!”许墨雪大声呵道:“你就是嫉妒我怀了顾炎哥哥的孩子!”
“……”
得。
半天的阴阳怪气还是输给了无敌恋爱脑。
这孩子油盐不进那。
算了,日后许墨雪如何,都与她无关。
何必废这一番口舌。
许言叹了口气,随意瞥了一眼不争气的许墨雪。
深深地叹了口气,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已经无了许崇善和舅舅的身影,许言下意识地朝着二楼方向的书房看去。
看来,两位应该是去书房了。
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许言便穿过客厅,来到侧门处打开。
这个门是通向后院的。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只要有不开心的事就会从这个门跑出去,一路跑到后院,躲在那棵大树底下自我疗伤。
许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依旧矗立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竟然没被砍掉!”
正想走过去时,树的那一侧突然传来一阵动静,许言立马起了警惕:“谁?”
“小言?”一声疑惑从树后方传来。
许言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小心地挪过去,发现是莫姨!
只见对方手里还提着洒水壶,估计这会儿是在给树浇水。
“莫姨。”许言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句。
莫姨从杂草丛生的草丛里有些困难地走出来,即便是一万个小心,也还是被削尖脑干的树枝划伤,不由得发出一声痛鸣。
许言连忙跑过去扶住险些跌倒的莫姨,将树枝拨开,让其先从里边出来,嘴巴不受控制地说了几句:“大半夜的,就不要来浇水了,太危险了。”
这个后院杂草都有半个人这般高,可想而知,这里早已荒废,没人打理。
莫姨安慰着说没事,拉着许言的手,忍着伤口的疼意慢慢地走到附近的小木桩上坐下。
许言打开手机的摄像头,撩起裤腿,被划伤的地方早已是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莫姨,药箱在哪,我去拿来给你处理一下。”许言盯着莫姨腿上的伤口,眉头紧拧着,连着语气都有些不好。
就像是此刻的天一样,一声接着一声闷雷响起。
“侧门边上的柜子,最下方有。”莫姨也不好退却,看着许言这孩子脸上已经浮现不悦的表情了。
莫姨无奈地看着跑去拿医药箱的孩子。
还是记忆里那个即便是遇到小事情也着急忙慌的孩子。
可,还是能明显地感觉到变化。
那种不应该存在她身上的忧郁气质。
也难为这孩子了,换做任何人,家里遇到这种事情,都会难受的吧。
“莫姨,把裤子撩上去。”许言拿着医药箱匆忙跑过来,蹲在莫姨的身侧,在医药箱里翻找着消毒的药水。
“可能有点疼啊。”
莫姨看着这一幕,眼眶不禁一热,感慨了起来:“想不到啊,我们小言长这么大了!若是陆夫人还在多好啊。”
拿着棉签上药的手微微一顿,许言低下头淡笑着:“莫姨,事情过去了,就不提了。”
虽然许言此次前来,便是问清楚母亲病情一事,调查曾经的真相。
但,初心没变。
许言依旧不希望无辜人员被牵扯进来。
莫姨也好,沈之砚也罢。
“可我怎能不提起啊孩子。”莫姨抬起手将眼角的眼泪擦去:“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来的人,为了养家糊口到处找事情,只是都嫌弃我年纪太大,手脚不利索,但陆夫人不一样,她让我进到许家帮忙着把你照顾长大,什么重活从未让我干过,现在我也六十好几了,即将步入七十,也干不动了。”
许言抬起脑袋,对上了莫姨那闪着泪花的眸子。
是啊,莫姨脸上早已布满岁月的痕迹了不是,头发早已花白。
“陆夫人走了,我本来也应该回老家养老了,可是,这个许家,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孩子。”
许言蹲在莫姨身侧不动,只感觉到脸颊处有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正抚摸着她。
不知怎地,感觉到脸上滑下一抹热热的痕迹,伸手去触摸时,才发现,眼泪何时竟已经掉了下来……
“孩子,其实陆夫人本不会如此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