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的夜晚，好似吹来的风都凉了几许。
随着屋外吹来的冷风，许言有些哆嗦。
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转过身来看着外公，那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盘上布满的皆是忧愁，紧拧着的眉头，没有一刻是松开的。
许言心底微抽，缓缓走到外公前蹲下，用手将那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外公，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愿提起的，就别再提了……
“你妈妈脾气随我，一旦有了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年她和许崇善的婚事，我始终都是不赞同的，若不是当时恰好已经怀有你，你当以为还会有如今的许氏？”
许崇善与陆敏雪结完婚后，就接手了许氏，然而许氏在许崇善接手之前就已经存在一定的问题了，资金链的问题，还有各大投资股东想要撤资的问题。
在之前从来都是浪荡在花丛之间的人，一上来就面临如此困难的局面自然是无从下手，许崇善当时寻求他父亲的帮助，然而他父亲给下的说辞便是，若是这点小事都完善不了，那么也不用继续当他的儿子了。
许崇善被这一威胁，自然是不会在寻求他父亲帮助了，但公司的危机若是持续拖着，那会将漏洞变大，甚至到无力回天的地步，就在那时，许崇善灵机一动就想起了陆氏。
而自己的妻子陆敏雪恰好便是陆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若是求陆敏雪找她父亲帮忙，那么许氏自然会平安度过这次的危机。
—
许言心底明白。
相比她心底对许崇善的恨，外公对他的恨又少得了多少呢。
或许在她不清楚的情况里，许崇善早已不要脸皮的找过母亲好几次过来向外公求情，只为保住本来就应该倒闭的许氏！
让母亲去唱苦情戏，而自己坐享渔翁之利，许崇善当真是喜欢做美梦的人。
如今许氏虽然表面光鲜亮丽，但这个外壳之下，早已是恶烂发臭的尸骸了，所以才会有他假惺惺的前来套近乎，一个劲的打探她与沈之砚的关系。
真是好厚的脸皮！
呵。
用了这么大力气才勉为其难保住的许氏，倘若让她来一击，许崇善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蛮好奇的。
就在许言心思出走的时间里，陆良岩打破平静。
“许氏的百分之五的股份……”陆良岩微顿，随后似乎是无可奈何地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要提这事，如果你需要，你去陆氏集团找你舅舅吧。”
陆氏全权交给陆敏冲之后，陆良岩便不再接受任何事，只想一个人独自在这里清净的过完下半辈子。
“啊，啊？”
许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毕竟上一秒外公还因为这件事突然变脸来着，可是现在直接和她坦白百分之五的事情。
陆良岩眉眼之间突然松弛下来，好似释然了什么。
“孩子…”陆良岩伸着手，布满老茧的大掌轻轻抚摸着许言的脸颊：“你倒是与敏雪长得很像。”
“如若，当初的我，没有那么狠心，你妈妈应该也不会过得如此痛苦，那痛心的日子，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很煎熬吧……”
许言眼眶微热。
她似乎明白了外公这一瞬间的释然是为什么了……
-
隔日，许言在听到楼下的动静后，慢悠悠的从床上起来，随后走到楼下。
结果就看到外公正搬着一盆一盆的小树。
“外公？”许言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小言！”屋外传来一声大喊。
很明显是沈爷爷的声音，许言带着困惑，继续挪着脚步走下楼梯，就看到沈爷爷脚边的盆栽。
此刻她充满疑惑和好奇。
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是变天了吗？
“哎，跟你说啊，你外公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大早上问我哪里有好看并且寓意好的小树，你说他这么古板的人，怎么就一夜想通要养树了呢？要知道他刚搬来那一会儿，我免费送给他一盆招财树，他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沈爷爷一个劲的抱怨，这让许言刚清醒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少说几句吧你！”陆良岩语气微怒，走过来将沈老爷子边上的盆栽抬了起来。
看到一个重心不稳，要倒的时候，许言下意识地扶住：“小心！”
陆良岩浅笑着：“好，松手吧，去洗漱一下，外公给你煮粥。”
瞧着外公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许言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个外公好像是个“假”的……
“你也觉得奇怪哦。”沈老爷子扶着下巴，试图分析：“你说，一个人性情变化那么大，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
许言嘴角微抽。
这脑洞属实是有点大了吼。
跟沈老爷子道别后，许言会到楼上洗漱了一番下来。
厨房里恰好传来一阵熄火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外公愉悦的声音：“小言，洗漱好了刚好来吃早餐！”
……刚才外公叫她什么？
是她听错了吗？
小，言？
许言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结果还抖出了一声鸡皮疙瘩。
不会真被沈爷爷说中了，外公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余光中撇到两棵绿油油的小树，恰好摆在客厅两侧，这倒是让本来清调的空间多了几分生机。
视线一瞥，恰好与外公视线相撞，就看见对方眼底止不住的笑意。
许言咬了咬嘴皮，硬着头皮走过去。
人刚坐下，外公就将粥舀好端过来：“来，趁热吃。”
许言咬着勺子，内心有些忐忑：“外公？”
外公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那黑如墨的眼眸下一面浮起一层安抚的涟漪。
-
吃完粥之后，许言内心做了一番挣扎。
既然股份的事已经有了头，那么自然是要抓住时机，能早点将许崇善击溃，那自然是要抓紧时间。
因为沈之砚在微博转发了她的微博之后，微博已经安静了很多，舆论方向也渐渐地没那么严重的引导。
但不能排除，许崇善在计谋一场大的。
所以，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外公，就是我可能要先…”
“去吧。”
许言还没说完，外公已经给到了她一个回复。
这让许言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等回神之时，外公只留下一句话：“在计划所有事的前提，是做到保全自己。”
许言没懂这话含义。
由着她内心的意思，或许外公就是让她保护好自己吧。
去到房间里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行李。
明明只是小住几日，却对这间屋子有点割舍不了。
每当将一件衣服放入行李箱时，好像有把匕首在她的心脏处凌迟，那感觉无比的难受，连带着呼吸也有点困难。
或许是，那么一刻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家的温暖，所以才会这么舍不得吧。
“外公这里还有些水果，你带着在路上吃。”
许言看见外公将一袋新鲜的水果放入她包里，随后就听见一声嘱咐：“路上小心，自己在外面保护好自己。”
许言吸了吸鼻子，赶忙将脑袋低下。
好像有沙子进眼睛了。
行李收拾好后，许言走在外公的身后。
外公将她的行李拿到客厅里，然后突然转身：“要现在就走了吗？”
许言点着头。
两人面面相觑，好像有很多话，但谁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许言低头苦笑了一瞬。
果然还是印象中古板的外公。
许言走上前拿着行李，看了眼站在一边不知在看什么地方的外公，不禁失笑摇头：“外公，我走啦。”
外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她。
好吧，是她多想了。
许言拉着行李朝着大门走去。
在脚要踏出去的那一刻，许言听到一声从身后传来的低沉伴随着哽咽的声音。
“没事，多回来玩。”
这一瞬间，好像将压抑许久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许言眼眶通红，也因为那句别扭的话语逗笑了。
但她不敢回头。
怕只是一眼，憋了许久的眼泪就要功亏一篑发泄出来。
“好！”
拉着行李来到院子里，许言这才敢回头看一眼。
“诶，小言，你要走了？”沈爷爷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将沉浸在有些悲伤情绪里的许言狠狠的吓一跳，连着通红的眼角一瞬间也吓没了。
“爷爷！”女孩儿怒嗔着。
沈老爷子心大的开朗一笑，然后指着行李：“就要走了？”
许言抿着唇点头。
然后，许言就注意到爷爷脸上一脸失望的表情。
“看来你和我孙子是真的有缘无份呐，他恰好说要今天回来一趟，我还想着过来和你说一下，你俩认识一下，说不定以后有机会，你俩还能凑成一对。”
“……”
兜兜转转，沈爷爷还是离不开这个话题。
许言无奈的低头浅笑。
-
从郊区打车回到公寓处，
许言将行李放在门边，从包里翻找着钥匙，同时也发现了那袋在离开之前外公给她的一袋水果。
差点就忘记了。
快速的找到钥匙打开门，将行李拉了进去。
“洛落！我回来了！”
许言一边换鞋一边大声呼唤着，以为下一秒会有个风一样的女子朝着她扑来。
然而，并没有。
许言疑惑的探着脑袋，视线将整个屋子都看了一遍，也没注意到人。
带着疑惑来来回回在卧室，洗浴间，客厅都看了一遍，也都没看见人，而且，她还注意到一点，本来洛落放在她卧室的行李箱没了！
许言立马打了通电话过去。
“喂，你人呢？”
“你回来啦？”
许言捏着眉心：“对的，我回来了，你人呢？行李也没了，你去哪了？”
问完这个问题，许言静静的等着洛落地回答。
还以为会听到个什么解释。
结果，就传来洛落无比扭捏甚至有点羞涩的语气：“忘记和你说了嘛，我和沈澈在一起了！”
许言：“？？？”
“然后我就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了！”
许言：“？？？？？”
什么玩意儿，她是不是耳朵有点瞎了…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许言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还有语气，尽量保持镇定。
“呃，前两天。”
前两天！
尼玛。
许言呼吸一滞，实在是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了一句，似笑非笑地重复了洛落地话。
“不和你聊了，沈澈回来了！”
随后耳边传来一阵忙音。
许言闭着眼睛顺好快要爆炸的情绪，强颜欢笑。
洛落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
从前和她说，想要追求独立生活。
现在却已经谈起了恋爱，谈恋爱就算了，还同居了，同居就算了……
特么两天前在一起的，两天后就同居了。
特么的，这个进展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许言坐在沙发上，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突然想起那带水果，许言连忙将包从另一头沙发上扯过来，将水果取了出来。
还很新鲜的水果。
现在刚好有点饿了，洗个苹果先垫垫肚子也挺好，这么想的，许言也就这么做了，只是在拿出苹果的那一瞬间，有个什么东西蓦然飞了出去。
许言回过头，视线落在地上的银行卡。
这是……
许言弯下身子，将银行卡拿了起来，本以为是外公没注意到银行卡，所以误入了这袋水果里，但翻过来看到背面上便笺地字，顿时泪目了。
“外公这里有点积蓄，你先用着，不够再和外公说。”
原来遁逃地眼泪，怎么又出来了。
许言用力的扇着试图将湿润的眼眶风干，但无奈眼泪流出的速度太快。
许言咬着牙光，不敢继续看那张便笺。
在这一刻，许言突然明白了昨晚外公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还有早上那不同往日的行为。
许言记得，曾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和外公吐槽了一下着屋子里的清冷，一点生机也没有，当时还以为外公并没有再听。
可如今想来，明明是已经听进去了。
只是在当时地外公，还未与自己做到真正的和解。
而恰好在昨晚，外公想开了。
所以才会有不同往日的行为。
还有，
母亲已经离世了，外公无法做到再给予母亲任何补偿了，无法安慰在许家受到委屈地母亲，无法给到母亲一个倾诉地树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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