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荒漠深处,一辆越野中型卡车从一线天的夹道中奔腾而出,嗡嗡作响的飞虫从天际倾泻而出,
“他妈的,坷拉接下来看你的了!”主座上的莫西干爆乳猛汉满嘴脏话,心率检测仪随着车速直线上升嘭嘭跳得快要爆表。
骤——
另一侧灰暗尚未褪去的山丘之上,无数只燃着红色烟火的飞箭齐鸣,天地之间,箭如雨下,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喷枪里还不断喷涌着引燃机油,空中漫起的阵阵烽火化为火网将拳头大的飞虫群包裹燃尽。
吱吱,落到地上的飞翅微微颤抖,烧焦的翅膀散着蛋白质被烧毁的气味,坷拉从山丘一跃而下,将飞虫踩在脚下,火海随着飞虫的燃尽开始染指久久不散的浓烟,
越野卡车从远处慢悠悠地开着双闪过来,
“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爆乳猛汉高兴地喊道,全然忘了刚才在车上如何害怕地被虫子吸干骨髓时的出口成脏,
“查查吧。”坷拉从银色背包里掏出装满蓝色液体瓶子扔给他,
这是变异飞虫的便便,对于野外的燃料原料被广泛的使用,但无论是寻找、养殖还是野外暴力取得都太过不便利以至于大家都是不得不使用的时候才会使用。
大汉在车后座上掏出一点蓝色粘液做了检测,坷拉早就熟悉了他那股子谨慎和稳妥,原地从兜里掏出一根从唐霖那里顺来的一根香烟2号,
等通过质量检测,他才笑嘻嘻地装好东西,甩着大胸脯从副座上往银色背包里塞了东西,猥琐地靠过来,
“发财,给你。好东西。”
坷拉捏着烟头,眯眼往背包里一看,眼睛登时变圆,“哪儿弄的好东西?鸡哥。”
猛男嘿嘿一笑,“有人从主城回来孝敬我的。”他拍拍坷拉的肩膀,
“当时说好的!绝对忘不了你。喝酒这种事就要跟大人学。”
坷拉摩梭着细长颈的香槟,主城?
“杯子呢?我找找。”
烟星在坷拉眼里倒映着基兰的宽阔背影,明明灭灭,脑海又回到了两三年前刚跟着唐霖跑东跑西到处找原料的时候,
真苦啊,到处跑,到了就砸石头挖地基,有时候探测的矿料不能碰触空气,会直接开始空气爆的情况也有,当坷拉从石头里被几个铁锹扒拉出来,原本文文静静的乖巧娃娃的样子立马被摧残成路边没人要的流浪落汤猫。
有时候预备诱饵用完了,还得自己开着车去引开野兽。
就这样,落魄小猫在某次当诱饵引开一群铁甲兽不小心掉进他们的窟楼巢穴扭脚后,就和来偷铁甲兽蜕的皮的年轻基兰不期而遇了。
“走一个。”
烈烈雄火从嗓子眼下去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基兰有点酒精过敏,两坨腮微微发红,看来不是特别劣质的工业酒精,
“你就说吧,咱们在城外的生活不比城内的逍遥自在。”
“听说城内又开始了一波暗杀人造人的计划。”说着就从自己怀里又掏出两根挤得有点狠的黄瓜,一人一根啃了起来,
坷拉和鸡哥碰了碰杯,昂头一口闷下,暗杀人造人悬赏令从坷拉正式在城外流浪时候就开始了,坷拉翻来覆去偷偷潜入悬赏令的内部历史邮件,果然也发现了关于陶西格医生有关的只鸦片语,不过却是早些年陶西格医生接过的悬赏令没有奇怪的地方,顶多是队友是玛丽亚姑姑让坷拉大为震惊。
“怎么又开始暗杀了,这边哇哇生,那边使劲杀?”口中的黄瓜虽然说不上清冽甜口,但脆生,吃得得劲。
“听说人造人有些一些行为很奇怪,新闻有半夜我的人造人女仆爬上了我的床,手里抓着我的命根子;还有从镜子里发现虚拟管家在学习我的动作,对着窗户说话,转过头来告诉我七十八楼的窗户外面有人。”鸡哥扒拉着脑机,那边刚出炉的物料数据显示正常,
“难道是新闻蹭流量?刚开始不是很多吗?”坷拉察觉到鸡哥的语气平平,“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用太久了,该返修了吧。”鸡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人造人不能拥有自己的意识吗?”坷拉轻轻晃着自己的酒杯,远处零星的烟火已经沉浮于浓雾之中,
鸡哥听了觉得好像听了什么最大的笑话,一阵嘲讽,
“好吧,我的看法是,机器永远是机器,他永远会遵循指令活动,而拥有来自于神经元的意识的人类可以给自己下达命令,所以,你懂了吧。”鸡哥眉眼含笑,红彤彤的脸颊象是在说一个离谱的课题,
“你是说,没有什么人造人。”坷拉慢慢从口里解密出自己的想到的答案,“而是这些都是拥有意识的,人类?新人类吗?”
鸡哥烤了烤面前的热炉,又翘着二郎腿轻松的依靠在小椅子上,怼了一整杯香槟,
“能自己思考甚至杀人,甚至想要自己的权益,但却是个人造人,假人?机器人?他甚至不叫义肢人,这事儿听着就离谱,没人会相信假人的意识。”
坷拉的发丝被逐渐变重的浓雾浸湿,呼出的空气冷冷清清,
如果不是机器人是真人,那么人造人的神经元从哪里来呢。
破世界,真不真,假不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结果都是真的。
坷拉嘟囔着,将杯底最后两滴酒也榨干,从山丘之后招来自己的野摩托冲进风雨欲来的雨雾中。
防雨罩此时几乎覆盖完了整个基地,坷拉穿过人群,直奔唐霖实验室,结果没人,翻了几个常去的办公室也没人见到她,
“坷拉!这边!”一个唐霖的亲信,寸头长官摇晃着手里的联络器,叫住了坷拉,“唐总工走了,给你留了这个。”
“她走了?去哪了?”坷拉用瞳孔纹开启了联络器,封面是蜂工科技的标准蜜蜂标志,
“听说又找到了一处矿原地,他们准备去踩点。”寸头长官说完,就被人着急忙慌叫走开会。“她说,你看了就知道怎么做了。”
人造阳光从窗外撒了满地金光,坷拉坐在拱形窗户下的天鹅绒软垫,翻看着崭新的联络器的特制缺口,灵感从脑子一闪而过,从衣领里掏出当时的芯片塞进联络器,
里面只有几份关于人鱼机械改造的技术复印件,这玩意瞬间唤醒了坷拉几年前的记忆。
那是她第二天预备营地就要开学的前一晚,她躺在陶西格医生的阳台上随手抽出来的黑色文件夹里看过的内容,尺度之大到坷拉看了三张就吓得塞了回去。
现在看来仍是胆战心惊,年幼的身体,乱而有序的彩色导管,大大小小叠在一起的机械传感器,画面中唯一有温度的就是心率仪器上微微波动的数字。
坷拉皱皱眉,画面中的少女看下巴有些眼熟。
最后还有一张照片——姐妹修道院的十四年前的一张大合照。
慈幼院,姐妹修道院?
坷拉的光脑弹出一条视频,唐霖全副武装三洋真空服,露出巴掌大的笑脸,
“怎么样?”
“什么意思?赶我走?”坷拉不想自己猜来猜去,
“今天你成年了。你还想回去找出老师死亡的原因尽管去。”
“不拦着我?”
“之前是怕你没点斤两,但现在带你在郊区这么久好歹有些长进了。放心去吧。”
“姐妹修道院...”
“这是老师最后寄给我的东西,想来是有些东西放在那里了,你记得去那看看。”镜头外好像还有几人的喊声,唐霖用下巴点点。“一路顺风,小师妹。”
坷拉直到坐在去往主城的小汽车上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唐霖能一会无情地将自己踢到主城,一会亲切喊着自己小师妹,打个棒子给个枣子她玩的甚是熟练。
光脑视频的对方嘟嘟声嘟嘟了有半个小时,愣是不接,
“滴——喂喂喂——”
“你发什么癫疯!别人不接电话代表着别人有事,有你一下子连打大半个小时的吗?”光脑对面的男人气急败坏,但好像又有些许水声,一样好声好气的声音此刻充满暴怒,坷拉静默了两个呼吸,
“你在洗澡?我很急。”
“说,干嘛。”
“给我找个住所和身份,半个小时我就到主城了。”
“你找黄毛办。”
“我当年把你从监狱捞出来的时候,你可是要——”
“我要死了,别管我。”光脑对面的男人此时躺在浴缸里,外露电线的微波炉此刻就放在白色浴缸旁边的桌子上,男人光着膀子,冰水寒凉沁入人骨,
“你老婆又给你买帽子了?”坷拉抠了抠前座椅背上的凹陷,
“你你你!”男人瞬间破防,坷拉能想象到对面的男人对着水缸来回打水拳的声音,
“先别死,你还有点用,先帮帮我。”坷拉说完就挂了电话。
光脑的另一头,懒洋洋满脸胡子拉碴,猩红的双眼埋入屈起的双膝,大大小小的白色泡沫将他慢慢包围。
“哦,对了,给我带点菜饼子油要多,豆浆要热乎的。”
懒洋洋又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猛抬头,“你应该不方便接电话,我就自动接咯。”
“你神经病啊!”懒洋洋右胳膊将身上的泡沫一扫而光,粗壮的冷白皮大腿伸出浴缸踩在吸水毛毯上的哈巴狗脸上,套上棉质浴巾。
13区的街道灰蒙蒙一片,一如当初刚刚回家时候的样子,可惜物是人非。
黄墙红瓦的复古建筑二楼,每隔两米就有一扇白漆拱门的阳台,懒洋洋眯着眼回忆起自己兴冲冲回到公寓,结果却发现屋子里别的男人的白色西服,好像是在某个聚会上炫耀过自己名牌车子的男同学吧。
他冲进去,门口有一根自己常用来玩的棒球棍,浴室里的呻吟和满地散开的艳色裙摆,等回过神来门口只有警报声。
这恼人世界只相信金钱和权势,他仇恨,但是权势又将他从牢笼里捞出来当走狗。他摸摸口袋里的联络器,里面有热乎的一串大圆蛋,认命地走向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