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区基地,
迷雾蓝有色香烟踩着显示器屏幕的一角,在办公室的上空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唐霖搓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烦躁地又开始抽了一根烟,眼袋已经掉到让人以为长了两个颧骨,
“我好像忘记什么事儿了。”
桌前一堆电子邮件资料层层叠叠将三个屏幕占满,
“关于图多朵主任、13小队基地调离申请书.zip。”
“关于基地调转人员以应对寒冬物资缩减方案。”
“关于下等士兵在基地近期疏忽值守,不作为行为报告。”
咚咚,
“进。”
隋蓝一身外出归来的打扮,风尘仆仆,扫了一眼桌面,和唐霖对上眼,
“基地最近很忙?”隋蓝脱下羊皮手套自如地坐在唐霖对面,
唐霖翻了个白眼,“知道还问,你应该说你最近很轻松吧,到处都是想要辞职调转的手下。”
隋蓝笑笑,捋了把头发,风华正茂的男子和此时狼狈萎靡的唐霖对比起来,让人气儿从鼻孔窜到脑门,
“笑个屁,装什么装,有事就说,没事儿滚。”
“究其原因是大家不愿意在你手下当老黄牛,星际那边的资源好玩多了,勤勤恳恳不放弃开垦和复原的人总会时代所被抛弃。”隋蓝扯扯衣服,露出他在基地一年工资都买不上的机械手表,高档货,在基地里看不到,用不上,但是租借撑场子最赚钱的那种。
唐霖有些无语,“你跨过几百公里,就是为了给我炫耀的?”
“当然不,我还要来带图多朵走。”隋蓝微笑地抄着手。
“不可能,图多朵的统筹能力有目共睹,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他。”唐霖正襟危坐,双眼死死盯住隋蓝,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有底气?
“我来就是志在必得。”隋蓝的关子越卖越大,微笑中的静默让唐霖右眼一跳。
“哦?我看看你能拿出什么筹码。”
隋蓝在机械联机手表上一划拉,叮咚,唐霖面前的屏幕接收到一条视频弹送。
绿蒙蒙的视频里面是一个七平方米的小黑屋,一看就是那种随便给战犯放的最肮脏垃圾的临时板房,地上一个瘦瘦的人影一会痉挛到抽搐,看着像被打了吐真剂的后遗症,一会对着墙使劲装脑袋,
等视频放完,唐霖还是有些懵,她看向隋蓝,“什么意思?”
隋蓝瞧瞧视频,眨眨眼看着唐霖,”没认出来?呵呵,真倒霉啊,这孩子。“新的视频更清晰,是坷拉,被锁在电椅上,带着电击帽,失神的望着摄像头,跟着旁边的引导员一字一句回答着所有问题。
“我是...林...坷拉”
”玛丽亚是我的姑姑。“
“菲茨让我偷蛋胎。”
“我不知道什么人鱼机械计划。”
“陶西格老师只指导我医学专业课,因为她从小就来慈幼院作检查和常见医学科普。”
被乱七八糟的事情逼到角落得消息盒子终于打开了,
“小唐,坷拉这几天我找人运到你那边帮你干点活,你照顾照顾师妹。”
“你们这是非法逼供。”唐霖的怒火随着问题从私人到陶西格医生愈来愈大,语气也越来愈平静。
隋蓝摸摸鼻子,“你得去问那帮财阀,他们可是花了大价钱,再说,谁知道这女孩知道多少不该知道的东西。”
“所以,你......她人现在在哪。”唐霖眼神逐渐犀利,“你们真是不当人。”
隋蓝耸耸肩膀,晃了晃手表,然后低着头擦拭着光滑的水晶表面,
咻咻,图多朵的转送申请立马通过,
“唐霖,你有时候就是太好把控了。坷拉已经上了运送车,就是速度有点慢。”
唐霖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隋蓝一拳,红艳艳的鼻血十分应景的从高挺的鼻孔流出,
“你他妈。”
唐霖指着隋蓝鼻子,“你他妈以后给你姥我滚远点,我见你一次,锤你一次。”说着,抬起黑色长筒军靴往隋蓝的高级定制的外套恐吓了一下,
等隋蓝放下遮掩的手臂,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没了人。等追出门,却发现唐霖已经上了一辆写着13区特急的直升飞机,螺旋桨悬空吹出的风将风衣向后吹散,
天台空荡荡,只有几架飞机和检察人员,隋蓝凝视着直升飞机的远去,直至在连绵起伏的黑色山丘和灰色迷雾中消失。
“喂,可以动手了。”
“头儿,一定要打死吗?”机械手表传来疑问,
“没事,给她们点苦头吃吃就行了。”
脑袋上的电线是为了防止自己的意识外流,坷拉瞳孔放空,意识像小时候玛丽亚姑姑随手扔在浴缸里的黄嘴鸭子载浮载沉,精神的波动荡漾,
她似乎从翱翔在天空中的无人机俯瞰着大片荒芜的荒野,收眼回到了前方总控室内,忙忙碌碌的蓝色制服拿着手中的平板穿梭在敞亮光洁的走廊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穿过静电噪音墙壁,赛博空间的彩色网格可以随着坷拉的心情放大缩小,她在网格上跳来跳去,
“恩,收到。”总工是这样回答的,冷静,专横,“二号,三号射击准备锁定一辆S01特急直升飞机。”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卡壳,坷拉在总控室转悠了好久,才发现前方是临时性断崖,
“后勤组前方五十米后准备更换履带,直接下去。”
“是。”后勤组长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如果要绕过去势必要花时间,而这边只需要直接硬推就可以轻而易举在短时间将这批战犯送过去,路不好走?
那是车子最底层的人该考虑的,但是战犯嘛,谁关心他们呢,一群早晚死在基地野外荒原上的罪人。
他们对这个世界唯一的贡献就是死前多种点草。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手背上传来,一只小蜘蛛在手指间传来传去,坷拉翘起食指,小蜘蛛一溜烟儿滑倒手腕。
“你他爹能不能别抖擞你那个膝盖了!”一个脏兮兮但仍然能看到突出的胸壁胡须男锤了一拳车地板嚷嚷道,
抖腿的是个嚯牙满脸雀斑的黄毛寸头,耳朵边上纹了一只赤色守宫,眼睛那里有一块空了的插口,他呲牙一笑就有股潮乎乎的酸臭味溢出来,乌黄的牙齿东倒西歪,
“嘻嘻,不好意思,太开心了,忍不住啊。大哥,您多担待啊。”
且说着呢,身体还前后颠着,胡须男一脸戾气,眼睛涨得通红,还想说些浑话,
一边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脱下帽子,插了话口,
“别吵了,嚷嚷什么啊,嫌自己死得不够热闹啊。”
几人听到死字,氛围顿时冷静了下来,
小小的车底层,只有一个排气口,高度让胡须男这种大体积的人坐下还得弯着腰,粗气嗡嗡地对着黄毛的膝盖,
“哟,这怎么还哭了啊。”黄毛显然有些嘴欠的,“反正都死了,你就哭大点声,别嫌弃自己丢脸。”
“这么黑也看不见,哭就哭吧。”懒洋洋那人的补刀显然让黄毛眉眼一亮,
“嘿,哥们,你是犯了什么罪了?能进这里?”
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没理,
反倒是那个胡须男捂着脸抖着肩膀哭了一会,瓮声瓮气以为在问自己,“我就是,我就是带走了一个人偶娃娃,结果,呜呜,被抓了,进来,他妈的,他们扔的不许人捡吗。”
许是觉得太不爷们了,黄毛嫌弃地问,“你去下水沟里干嘛?”
“我去接头。”胡须男吭吭道,
懒洋洋那人听到人偶娃娃就来了兴趣,结果黄毛问得不合他心意,不耐烦开口。
“哪儿的人偶娃娃,”
“梦幻岛呗,好贵的,好不容易我拿到。”
“好不容易?”
“孔氏拍卖会爆炸,她被扔在拍卖会展厅了。”
黄毛和懒洋洋齐齐不想说话了,这人说话牛头不对马嘴,满是谎话。
“孔氏拍卖会?”黄毛一肚子疑惑,有心想问,心痒痒得很,“大块头你把事情说清楚啊!”
“你也是因为拍卖会?”懒洋洋此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抓着旁边的人问了好几个,果然,十来个笼子里的都是因为路过拍卖会或者在旁边购物,参与拍卖会某部分流程,比如护卫。
黄毛个子小,脾气急,直接跳到胡须男的身上,抱着他的脑袋,让他清醒,
“你还知道拍卖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让我们一群不相关的人进牢里。为什么!”
胡须男被连着问了几个问题,本就脆弱肿胀的脑袋更是疼痛,
”小蜘蛛,你也觉得这群傻子吵吧。被人玩弄鼓掌之间,却连怎么死得都不知道。”坷拉抬手深情抚摸着手里死得干巴巴的小蜘蛛,
“你也知道?”懒洋洋和黄毛被神神叨叨的坷拉弄得背后一凉。
黄毛瑟瑟发抖,“大姐,你给个话,我们是不是本来不用死的。”
“死不死的谁知道啊,你们想不想玩点大的。”
坷拉的食指和中指玩弄着小蜘蛛,最后一口吃掉。
“就先把这群人先送去见上帝吧。”坷拉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