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旧铬合金架子上,深渊里呼啸着的狂风将架子上的人影衣服刮得胡乱飞扬,平台上弥漫着灰尘、废弃和寒冷的气味,黑乎乎一片,
小小人影一颠一颠,脚底下三四米低的小路有一盏退休了的报废石英卤素灯石,微弱地醒着不均匀的光,架子微微震动的源头是远处还在夜间作业的机器人,方形脑袋上闪着一颗巨大艳红色射灯,在冷寂的深夜里默默耕耘,
几分钟前,
皮草帽子小姑娘还在和几个年纪大两岁的姐姐家里搓皮毛里子,手心厚厚的茧子热得通红,酒鬼老爸盘腿坐机械涡轮式样毯子上,重重放下一只上了油灰的酒瓶,暂时能称之为桌子上,满是乱七八糟的硝石皮草和晒干的黑骨,年纪不大的妈妈蜡黄脸颊贴着已成缕的白发丝,她左右摇晃着,哄睡着身前身后用布袋包着一个娃娃,
父亲脸庞在偷来的废旧石英卤素灯的映照下甚是可怖,
“什么?你要把老六送到城里去?你怎么才告诉我!”
母亲嘴唇干裂许久的伤疤摸了软膏仍不见好,那软膏是软化皮草的,当然不会好,
“她大姨家里就一个小孩,考虑过继一个,”母亲声音嘶哑不干净,
“那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啊,凭什么给他们!就因为有几个臭钱,哼!”父亲的鼻头脸庞并没有酒喝多了的样子,只有当他上完厕所和走一段路才会上脸,
“老六,你愿不愿意去你大姨家,”威严慈爱的眼神让皮草帽小姑娘有一种父母是爱自己的感动,旁边的姐姐们神色木然,年纪最小的姐姐手劲儿忽然变得贼大,将皮草胚料撕下一撮毛,恰恰好被男人看到,男人满心满眼全是皮草帽小姑娘,
“我不去。”我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稚子之音让男人被选择的舒坦,又狠狠喝了一大口,
“你给她发消息,咱们养这么久,能给多少钱,给一万就去!”
咕咚,皮草帽小姑娘被人扔进了肉脯老板的储血水的大缸,浑身恶冷冷的被大肠缠绕,
最小的姐姐嗤笑,“想什么呢,真是走大运了,”旁边的大姐迅速给了她胳膊一巴掌,
大姨是什么人,皮草帽小姑娘从来没见过,但是住在上城区应当条件是极好的吧,嘴巴张口又闭上,还是送我去吧,即便生活跟这里没什么区别,但比起来总是会比卖给行脚商的某个姐姐强,
“睡吧睡吧,我的宝贝,晴夜的流星,沙漠的玫瑰.......”母亲轻柔地哼哼唱着摇篮曲,两只手拍着弟弟妹妹的屁股,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一定是的,
“啊,”额头从后面把我推向桌子上,“傻子,”姐姐大笑着离开。
“为什么不让我去,妈妈,”年纪最小的姐姐也是最勇敢的,她死乞白赖抱着母亲大腿纠缠个不停,直到熄灯,大家开始躺下,
“乖,表姐是要去预备营地的,老六去了我们就有饭吃了,”母亲小声说,
一旁偷听的姐姐们哗然,老六被拿到满意价位的父亲拉去体检,父亲在大考偷着赌钱赌输了,而承担这一切的就是偷溜出去满身伤疤的老六。
“我告诉你了,你如果不想去就先躲起来,或者你现在就想办法离开,”上半夜还在嫉妒我的姐姐,眉毛紧皱,我看不清哪一面是她,下一刻就握着自己的手将身上偷攒的零用钱分了三分之二给我,
“我的钱不多,你只要偷着藏进行脚商的货箱里就能活,”
看着皮草帽子小姑娘呆头呆脑,
“哎呀,你个笨货!他们要养猪啊!”
“我听说,预备营地的入学年级是十岁起步啊,”为什么你要我先躲起来,
“笨货!他们统统要提前进入实验室被人扎针的啊!”
原来如此,皮草帽小姑娘摁住又被拍歪的帽子顶角,姐姐心里叹气,
“唉,早知道不打你,打傻了。”
所以,我能去哪儿,皮草帽小姑娘两手抱着细细的两根合金棍子,小风嗖嗖吹得皮毛乱飞,鼻尖曲起的雪橇鼻冻得通红,隐约能看到是棕色的高筒劣质皮靴靴顶露出黄得发黑的厚袜子,紧紧包裹住细长小腿用脚后跟有一搭没一搭踢着架子,身下的小路旁就是看不清底的深渊,
“等等,停一下!”
“肚子还没好吗,”
脚底传来陌生男人的对话,皮草帽小姑娘靴子一僵,慢慢收回,远处还有红眼机器人哐啷哐啷的作业声,
高高的脚手架子上的大灯一扫而过,如黑夜流星,白朗脸上一层薄薄汗水,将捂着肚子的阿拉曼放在一旁的残损缺门的箱子上,
“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吸进灰尘的咳嗽声,“没事,开始关心我了啊,宝贝,”
“别整这死出,你被他们发现了?”路上白朗忙着躲避过路人和监控,没工夫问话,阿拉曼轻轻笑,“坷拉你怎么还没杀死,想一辈子蹲在这里?”
“她们反应太快了!我很难近身!”
“哦,是吗,那你昨晚倒是有空去找唐尔美,”
“我,我得给自己留后路啊,”白朗猜阿拉曼下一句就是让自己利用唐尔美,忙说,“她们很快就会查到我的行踪,而且坷拉被废墟总部的人带走了,现在杀太危险了,我们都容易暴露,”
“你说什么?”阿拉曼的眼神发亮,眼底一种歇斯底里的光芒,惹人注目,
白朗磕磕绊绊,“我说,坷拉被废墟的人带走了,”
阿拉曼瞬间狂喜,放声大笑,皮草帽小姑娘在冷风中摇摇欲坠,“太好了,太好了,快,给我光脑,我们很快就能离开!”
白朗掏出自己的私自买的光脑,部队统一发放的光脑被他关机藏了起来,自己的队友可能还有别的计划成功,自己也紧张起来,“我们能走了?”
“嗯呢,”阿拉曼登入自己的联络地址,输入暗号,终于哈哈大笑,高兴坷拉这次必死无疑,而自己,则会重新卷土重来,坷拉,弑友之痛,断根之恨,折辱之仇,你今天就来当我的替死鬼吧。
“嗖嗖,嗖嗖,”另一头接线的人六迷迷糊糊从被窝里面伸出一只五指短粗的手从衣服堆里面摸出手机,努力冲破亮光的刺激看清光讯,
当即一声卧槽,扭头冲在洗漱间编辫子的人五大喊,“走!任务完成。”人五听此加快编辫子的速度,二人装备完整,晃晃荡荡冲下扶梯。
“汀汀~”阿拉曼此刻自信心爆棚,手握星辰豪情万丈,“通道在旧楼的顶楼通风口那里,他们在那边挖通的通道,”
旧楼?皮草帽小姑娘已经慢慢趴在架子上,听清楚了阿拉曼说的一丝一毫,听酒鬼父亲曾经说过,旧楼是废墟初建立时期的建筑工人生活区,最顶层是空了很久的会议室,基本属于荒废状态。
“真的吗?呃,那你出去去哪儿,”白朗将阿拉曼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合适宜地问,阿拉曼心情大好,“听说过朝都吗,”
“那个国内禁枪,成功抵御过帝国进攻的国家?可,朝都不是被淹没了吗?”
“淹没了?那只是传言,你以为整日在东海转悠的海盗船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也有岛屿,你是说,朝都其实只是到了地下?”白朗觉得阿拉曼肯定被什么小道消息给骗了,嘴角一撇,算了,由他去。
朝都?皮草帽小姑娘放慢自己的呼吸声,压着身子堕入黑暗。
同日霞光万丈之时,
大片落地玻璃镜内部一个身穿绿色医护服的大夫正在给哈哈身体检查,唐尔美拎着袋子坐在医务室的银色椅子上,“你在那里和他说什么了,”
“我说这狗按肉价卖给我,先不用杀,他要价格一万,我直接砍了五千,多了没有,他疯了,说什么不愿意,我扯着袖章跟他说他破坏基地友好交流,我要去告他,他还想打我,”
“然后就轮到180发挥了,”唐尔美结果话尾巴,一时没转过弯,“你还会砍价?”
塔塔拉一副当然的样子,“奇怪了,谁不会砍价啊,”
“不是,我是说你花了钱买了一大束花,又去买了护花装置,你还会砍价?”
“拜托,该花花该省省,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砍就要砍啊,而且那个护花装置我能用好久呢,二手市场我卖出去都抢手的很。”塔塔拉精明地嘴巴要怼到唐尔美的下巴上,
“你自从出了城门真是不一样了,”唐尔美不自觉地挪开脸庞,
“切,那是唐唐姐姐还没有好好认识我吖!”似乎从哈哈在观察室乖巧输液后有了些精神,塔塔拉又恢复之前那股子欠揍的样子,
1800从走廊配药室拿着单子和刚取得的药物走来,一边对耳机里的人说着话,
“好,我知道,一起走,我们会先去找坷拉。”
挂机后四只大眼睛盯着自己,“咱仨先去找坷拉,我找了人来提哈哈,”
“坷拉怎么了?”两张嘴开始不停问,
“路上说。”
“谁来提哈哈?”
“一会就来了,”
门外,手捻着念珠的玛门一身紫色金线袍子,若隐若现的防弹蜂窝花纹走动时随着顶灯发出银针大小的粒子光纤,度玛和另外一小队穿着外骨骼轻甲的护卫队,紧紧跟随。
“嚯,真是大手笔,”塔塔拉在越野车的后座侧眸瞥到小运输车上下来的精装战士,有些吃惊,“他们来干嘛?”
“他们接哈哈,一会我们接上坷拉就一起回帝都。”
“回家?这么着急吗?”拉上安全带,唐尔美抬抬屁股调整了下后座的角度,“你刚才和唐霖老师打电话,坷拉怎么样了,”
“证据交上去了,废墟那边的人已经开始寻找阿拉曼了,”1800开车用的手动模式,塔塔拉两眼死盯着那杆子变速器,疑问漩涡变成龙卷风朝自己铺天盖地而来,人造人现在都这么个性了,所以从哪儿能买到同款1800呢?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可怕思想,
“根据监控,白朗跟阿拉曼也有来往,”这回轮到唐尔美沉默,1800抬眼望了后视镜,发现塔塔拉老老实实地闭着嘴像只卡皮巴拉,就是眼神飘忽,鬼鬼祟祟,不是什么好人,
塔塔拉不禁心虚地低下头,自己怎么能想让1800在家里给自己的铺床呢,肯定是受两个姐姐的影响,自己被带坏了,被带坏了,清清嗓子,
“对了,唐唐你真的想开了?白朗他,”
“每次他回来身上都有不同香水,不说我俩还在暧昧阶段就放我鸽子,请客还扣扣嗖嗖,已经可以给他毙了,”
“那太好了,我其实早就看出白朗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他是个双!而且还玩sm,”塔塔拉痛快又兴奋地将自己肚子藏了好久秘密一泻千里,
“好了,不要再说了,”唐尔美左手一把揪住塔塔拉两张嘴皮子,
“唔,唔,唔唔,”你,你,放开!
“你这些话坷拉曾经也告诉过我,我以为这些只是个人爱好,但,”轻咬着下唇,“一个人以前做过的事情总会影响到现在的抉择,甚至未来,我受不了,”
“那,”唔唔,塔塔拉刚被放开的嘴巴又被1800捂住,
“先给坷拉通讯,阿拉曼和白朗逃窜,我怕她那边不安全,”单手开车的1800侧脸鼻子精巧,眼神坚毅,塔塔拉心弦一动,联想到刚才的想法又变回了卡皮巴拉。
嘟嘟.....
没人回应,
坷拉从会议室里出来,一直呆在门口,双手握拳置于膝盖之上,轻轻亲吻嘴唇,闭着眼睛似乎在祷告,直到手上传来唐霖的简讯,“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和唐尔美几人不要乱跑。”
此时已近半夜,
外客公寓就在废墟总部官方和流浪者居住区的集市附近,穿梭其中的则是各种废墟,破旧小屋,墙壁更深处则是废墟旧楼,深渊之上是穿来梭去的红眼机器人和大灯在街上一遍又一遍扫过,
“瞧瞧,我们碰上了谁,”阿拉曼眼睛发出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