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霖交叉拉紧灰色长袍，沉默不言，不能准时躺在床上些许愠怒的头发上翘起一撮卷毛，点头示意让卫士下去，一米七五的个头只看得到三个头顶的小旋儿，三小只老老实实低着头，
塔塔拉用脚碰碰唐尔美，唐尔美背在身后的手肘碰碰坷拉，
最后，坷拉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缓和场面，
“唐研究员，这么晚了不知道什么事情打扰您睡觉了哈，”
唐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们主要是跟他们讲讲道理，不能刚吃完晚饭就提前把帐篷给我们收起来了啊，他们这是扰乱战友稳固的和谐关系嘛，”
听着坷拉的狡辩，唐尔美和塔塔拉悄悄在背后竖起大拇指，这张嘴真能说。
“哼，你俩先下去，艾因斯坦，给她们三个安排一间内宿。”唐霖对着手腕发出命令，坷拉才发现原来城防这边也是艾因斯坦作为行政事务处理人工智能。
唐尔美和塔塔拉跟着走廊的一闪一闪的碧绿色指示灯去了一间四人寝，两张上下铺，内置城防专用的的高级洗浴系统和按摩修复的山本特级医疗设备，两人跟没见过世面一样一样打开摸摸，再用用。
塔塔拉终于能好好清理自己，洗漱后就躺在按摩床上不起。唐尔美则对着医疗箱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我有看过你投稿的一篇生物机械的文章，将蜘蛛、监视器和喷灌结合的应用很有趣，你来农科也有不错的发展。”
“啊，只是当时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现在看有些天马行空，精细化数据分析和成本试验方面过不了关。”坷拉没想到唐霖作为一个高级农科研究员也会看这些东西，专业相关的事情两人说着说着气氛便逐渐轻松，
唐霖有些欣慰和欢喜，坷拉的想法出其不意，很有研究价值，对于继续拓展自己产业产品的生物机械公司和研究所一定很抢手。
“唐老师，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坷拉不得不打断讲起荒漠治理是怎么经过复杂的成功和失败才选出梭梭草和花棒头头是道，热情犀利的唐研究员。
“噢对对，是这样的，你当时怎么被那帮人带到这里的，按理说，陶西格老师应该不舍得让你出来吧。”
“我也不知道，只是名单有我，凑巧我也在就被送上车了，”
“嗯。”唐霖有些疑惑，这次调任行动太快，“你知道城防为什么要找预备营地的人来吗，”
“听说是因为城防基地这边因为地动频繁，人员消耗大，就暂时让我们先来，后续部队会赶紧调来。”唐霖颔首，示意继续，坷拉尝试理清之间关系，但消息不多，且真真假假让人辨别不清。
“城防的作用是观察地动，基地是为了治理荒漠，保护并扩展农业所需要的土壤，预备营地是部队的人员补充大本营，如有必要必须填补人员空缺和加急要求。履行义务和权利，听从命令，是每一个预备营地军官的首要责任。唐老师。”
唐霖眼里有坷拉看不懂的文字，直觉告诉坷拉，那是需要她快速理解的诡计。
“你们仨暂时先跟我身边，不要乱走，陶西格老师打过招呼你们就跟着我回帝都就行。”第二遍了，
“你知道破窗效应吗，”
“不知道，破窗有什么说法，”坷拉已经学习了不少效应了，墨菲定律、丁达尔效应、恐怖谷效应，但效应太多了，她摇摇头，
“一个混混捡了一块转头，砸破了面包店的窗户，店家气冲冲出来发现人已经没了。人群慢慢举起看了看热闹，目光集中在窗户上的破洞，以及散落的面包和蛋糕上的玻璃碎片。
不久，人们开始哲学思考。凡事要往好处想。这件不幸的意外有好有坏，因为某家玻璃店会有生意做。
他们越想越深入，一片新玻璃窗需要多少钱，250元帝国币，那可真不少了，毕竟要是玻璃永远都不碎，玻璃业吃什么呢，一路推论没完没了。
玻璃店多了250元帝国币可以去别的商店买东西，以此类推无穷尽，也就说，一片小小破窗能带来源源不断地供应资金和就业机会。
于是人们会说，那打破窗户的混混是个造福人群的大好人，不能说是社会的乱源。
人们的结论是对的，玻璃店会有新的收入，脸上的表情不会比殡葬人员去考虑死人的往生多。
而面包店主原本要买新西装的250元帝国币，全部用了换玻璃，状态又变成了：新玻璃，无西装。
所以，玻璃店新接的生意是从损失的裁缝师傅那里得来的，但人们只会看到新玻璃，没人在乎裁缝师傅，因为那套西装永远做不出来。
坷拉，人们只看得到触目所及的东西。”
唐霖停在半晦不明的走廊，只有一盏新款的顶灯在交叉口，年轻的坷拉在唐霖看来太年幼了，但所幸，她有人庇护，来日方长。
“一定要多想深层次的东西。”不要变成别人的傀儡，也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唐霖的表情太晦涩，坷拉觉得她在透过自己看着别人的影子。
“会的，唐老师。”
“不过，西装早晚都会有出场的地方，毕竟该穿西装出场的地方，没有西装可不行。”坷拉走了一半转身回来又说了一句。
唐尔美正在试验新的药品，兴奋的快感从头发末梢到脚趾乱飞，表情有些迷醉，听到坷拉进门，唐尔美还能反应，看来药剂不大。
坷拉瘫在软床上，双眼无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体跟着上铺轻轻晃，
“坷拉，唐研究员数落你了吗，”听到床下动静，塔塔拉挣扎着从按摩床上起身，从上铺露出半个头，将手中小熊vc软糖递给坷拉，
“没有，就是通知咱让明天好好跟着她，别乱跑。”软糖酸酸甜甜，
“就这？”眼角发红的唐尔美搓搓眼泪，
“老实说，我觉得这次行动可能有点问题，”坷拉面露古怪，“那你再摸进网络看看？”善解人意唐尔美一下子就说中了坷拉的内心，
“我也想，但上次我发现大网的图灵代码太高级，冰墙也厚实，我记得上次你那个脑机卡，”
“那就算了吧，反正唐研究员罩着咱就要回去了，天塌下来个高的顶着。”唐尔美当即闭着眼睛安慰，“你就是想多了，咱这次就是简单的护卫，有什么阴谋也轮不上咱，屁大的孩子能顶什么用。”
唐尔美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黑沙，细腻如烟，干燥冰冷，手指穿过后却如同水一样合拢，留下一片烟灰，跟火燎后的墨粉很像。坷拉从13区到基地的路线已经成了地动高发区，不得不绕行而归。
这里曾是火山爆发过后的地段，地动情况少，只是路远，艾因斯坦规划的航线很少将他列入备选路线中，但坷拉却觉得这条路安稳开得快，他们距离回13区不过两天光景。
“这些沙还能用吗，唐老师，”
“唐老师，你研究土壤和梭梭草多久了啊，”
“如果没有沙漠会怎么样，唐老师，”唐尔美像个好奇宝宝，跟着蹲在唐霖身边突发奇想，一个劲儿地问，
“如果真的没有沙漠，这将带来一个灾难，会有别的地方变成沙漠。”唐霖工作严谨，但平时为人温和，攥了把细沙子，五指张开，流沙从手中滑落，留下几颗粒，
“有了沙漠的干燥，才会形成湿润空气，内陆干燥地带形成大气循环，将水分带入大陆内地；”
“若没有沙漠，大气循环就会变弱，蒸发量和降水量低于400mm，所有植物成为了巨大抽水机，无法维持地区的生态系统致其崩溃。”
每个开始学习城外的城防兵必知资源的重要性。
但唐尔美还没涉及到相关知识，好在她的分析能力尚可。
“沙漠化是人为的，人类犯的错就要自己偿还。”
“可是沙漠化这么严重，继续种草，继续被沙化有什么意义？”
“我们做了就是意义，也许某天蓦然回首，木已成林，也许，我们会是沙漠的骸骨。”唐霖的回复更像是给自己的答案，她站起身拍拍身子，回车开始工作。
唐尔美看着唐老师背影，眸光闪动，那我的意义是什么呢。
唐研究员的级别很高，这次出车使用的是顶尖远征军系列的越野战车——征服者T，体型庞大，魁梧健壮，除了唐老师和隋蓝，就是坷拉三人和五个装备齐全的护卫兵，后面跟随着三个大型越野战车，两个大队，也有预备营的几个少年兵。
“乌鲁人从不抛弃家人！”
“那咱早晚会因为他的懦弱付出代价，”一个脸上布满宗教文身的黑皮男孩护着身后一个受了惊吓怀里抱着枪的寸头小孩，
而对面拿着突击步枪一脸刻薄和不耐地说，
如果坷拉在这里，肯定认得出这是那个断骨崽，对面黑皮男孩是那个偷吃少年。
“别天真了，乌鲁的大人已经将我们抛弃在九龙窟，弱肉强食的道理你早就已经明了！吉力努，你让开，我要狠狠教训这个蠢货。”断骨崽还是不敢和吉力努吵翻，不断地说狠话刺激着寸头小孩，如果不是他没有及时将信号发射出去，他们仨早在黑沙那里就被救走了。
“阿拉曼，黑沙的信号时有时无，我们还能再尝试！”吉力努尝试说服阿拉曼放下手里的武器，不敢放大声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密谋。
一个小蜘蛛开始在车盘底下筑起一面八角形的网，
他们躲在头部征服者T的轮胎下，少年甚至没有车底盘高，那里其他士兵都不被允许靠近，所以他们三个开着屏蔽器，冒险溜进这里。
车厢卫生间外，
“坷拉，你这是......做什么呢，”塔塔拉的橙色作战服又恢复了干净整洁，整个人的精神头因为干净的洗浴系统都好上不少，
她优雅镇定的面容露出诧异，坷拉戴着一个入耳天线耳机，蹲在卫生间的角落，手指轻轻摆弄着微型遥控，
坷拉没说话，只是手指放在唇边，嘘声摇头，
动作猥琐，没有风度，塔塔拉镇定地将门阖上，静静地在外面等候。
“塔塔拉？”
“隋老师，又见面了呢，”
“是啊，上次宴会我因为朋友先走，令姐她后来是怎么离开的，”
“海伦娜说没关系的，不过是帮助令妹疏散客人并冒着酸雨腐蚀风险回家。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呢，”
“哦对，嗯，你放心，你姐姐这么讲义气，我会将你带回去，你姐姐是我”塔塔拉微笑打断，
“隋老师，这里要排队呢，你着急要不换辆车上。在厕所叙旧可不是好地方呀。”
“啊，哦，好的，我还是去前面。”
“再见，隋老师。”
话罢，塔塔拉目送隋老师连忙跑到外面，明明姐姐对他不是那个意思，明明隋蓝自己提到姐姐时有些难以启齿，还要对着我解释，我又不是姐姐，跟我说什么，虚伪的男人。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塔塔拉尚未发掘卫生间的门悄悄打开，坷拉一把搭上塔塔拉的肩膀，“想什么呢，隋老师怎么了，”
“没事，不过是个奇怪的人而已。”
“哦，猜猜我刚才发现什么了，”坷拉盲猜塔塔拉并不喜欢提刚才的事情，并且想和隋蓝装作不相识，因为刚来基地站岗时，邋里邋遢的塔塔拉有意无意地戴着头盔闪躲。自己甚至已经脑补好了隋蓝隋研究员的桃色绯闻，没想到事关于塔塔拉姐姐。
“我怎么猜，你去听谁的墙角了，”塔塔拉目视前方，端起矜持不染尘烟的样儿，
“是上次偷你贝果的那伙人要逃跑，”坷拉贱兮兮地凑在她鱼鳃边上，像极了昏庸的皇帝被佞臣进谗言的样子，轻轻忽扇的鱼鳃忽然伸开吓了坷拉一跳，
未等塔塔拉两眼放光，气势汹汹说我们赶紧去抓他们，唐霖已经无声走近，狐疑地看这两个勾肩搭背的小孩鬼鬼祟祟，大声喊“立正！报数！”
“一！”塔塔拉被反应过来的坷拉一把捂住嘴巴，
“唐老师！没事，我们闹着玩，唐老师你看到唐尔美了吗，我们到处找不到她。”
“哼，我信你，你不如先看看窗外。”
暂时驻扎休息的营地里，爆裂猎犬穿梭在橙色、黑色作战服之间原地追逐，唐尔美抓着隋蓝寻找坷拉和塔塔拉的身影，塔塔拉大眼望向坷拉，
“唐老师，我们先走了。”唐霖望着两个橙色身影，皱眉想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手上是艾因斯坦刚刚汇报给自己的三份资料：坷拉进出基地的号码信息用了陶西格老师的代码;唐尔美顺走了宿舍所有苯乙胺和其他药物；塔塔拉拿走了所有食物。
“艾因斯坦，消除所有记录。”
“已消除三人除登记外所有记录。艾因斯坦竭诚为您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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