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部队大卡满载一车少年兵跟着前方一辆迷彩越野驶出一片寸草不生,地面还有深不可测的空洞的战损城市中心区,道路坎坷不平,于摇摇晃晃中驰骋进黄沙漫天的荒漠,
车厢内,不到二十的少年或目光呆滞,或瞳孔轻颤,其身着的轻型外骨骼甲壳上除了滚着泥巴土,多多少少沾了红血和钴蓝色不明粘液,
各人紧紧抱攥着手里的钢枪和焰火喷射器,大口大口粗喘着气,有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在原地伸颈呐喊,也有喊不出来的,被经验老道,上了年纪的兵油子拍着后背心才出了声,
车厢空了很多空间,原本同行出来的队友,已经没了一半,
“你就是个王八绿球,要不是她们这群在前面开火驱雾,你们几个自私鬼还不知道现在哪个猥琐触手吸盘上给人家当挂件呢,一个个贼眉鼠眼,畏缩怕死的地底臭虫,他爹的顶风臭出城外八千里......”
坷拉被耳朵旁边的胡言乱语吵醒,努力想睁眼看清,抬手摸摸脑门上贴了一块急用绷带,就没了力气,食指戳了戳挡着她大半身子,骂骂咧咧的“猛人”唐尔美的翘臀,唐尔美恶狠狠将手里的地狱枪和破片手雷对这几个没良心的磕巴小子晃了晃,
“咋样,你醒了,”声音劈了叉却轻柔,唐尔美的汗水顺着鼻头滑落,刚跟几个自私鬼小孩对着头大骂,嗓子发干,湿漉漉的丹凤眼不知道是怕自己醒不过来,唐尔美扶着坷拉正坐绑上安全带,两人才开始低声说起这次临时的紧急任务,也是这届第一次出的任务。
“我和塔塔拉刚回营地,就看到你上车,人满就走了,我也顾不上什么,直接挤上后面那辆,放心虽然光脑被收走,但我给老头留了信息,”唐尔美还在为自己的机智灵活洋洋得意,但看见坷拉一脸便秘,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你说啊,别以为受伤我就不敢弄你,”
“事儿不对啊,你看不出来吗,”坷拉叹气,检查了下随身物资,顺势瘫在唐尔美身上拱拱找了个舒服位置,防爆窗外的烟雾颜色变得越发深厚,她闭眼休息,走一步看一步吧。
......
事发前的周末,
威廉吉布森大道上,人工太阳发出柔和光芒,内置的高级系统管道在模拟的半透云彩缝隙处燃烧,映出五颜六色、变幻多端的透明彩带,
坷拉骑着绯红十二通过安检通道和消毒室,慢悠悠的上城区内的高级科研区游逛,等到光脑报点,才出发青山博士的实验室生物研究开发部门,虚空之上的飞船连接着几处摩天大厦,建成后帝国总统取名为“73号研究所”,主色是泛着冷光的大牌金属机械,浮云缭绕之间水银色波纹状舷梯从飞船底部伸出连接到科技大厦的入口,高处不胜寒啊,这儿的生活太安逸,
坷拉一身预备营地的军备常服通过全息投影的美女前台录入信息,
“祝您今日愉快,请跟随‘艾因斯坦’的引导一路畅行,”艾因斯坦是帝国政府的重要内部人工智能,负责监管各种数据、信息判断、处理和传输,
七八个人手一杯咖啡,面容年轻但看着有实际有几年老道摸鱼经验的淡蓝制服男女叽叽喳喳路过,眼神没分给坷拉半点,抬高的下巴尽显高傲,走远后,坷拉耳尖,还是听到了几句“预备营的替死鬼......某的爸爸透露又有什么新任务下达......”
“你好,坷拉,青山博士正在实验所开会,上去需要再等二十分钟,你可以走慢点欣赏一下室内景观,”艾因斯坦模拟了中性人声的电子音,语气平淡,
墙壁上垂挂着大片鲜活的绿植,最长的落到河道里的淙淙流水,清水不再是可再生资源,像这种滋养植物,干净清澈的水在下城能卖不少钱,
坷拉看的心酸手痒,恨不得挖两棵绿萝回去,硬着头皮从舷梯往外看,几架彩色聚合物机翼的轻型巡航飞机在日光和草地间留下一块三角阴影,转眼又滑翔而去,
处处散发着金钱和权力的气息,和底层区的破败混乱何止云泥之别,
青山博士,作为实验室生物研究开发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更是生物机械学的高级权威,在他的实验室作业,能接触到很多前沿信息和行业资本,虽然只是临时来打杂,但收获也会不小。
坷拉端坐在旁边的水滴型沙发椅子,红色记忆棉坐垫柔软舒适,办公室的门打开,出来的先是一个镶金线制式紫色法袍,只有神教的主事主教才配使用的限定色,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健壮,皮肤苍白,金耳富贵,有些悲悯人民群众的慈悲,
其人左手戴着一串缀木牌的流苏念珠,笑意盈盈地告辞,
“那这次又拜托博士了,希望我们下次合作愉快,”后面应该就是青山博士,研究所和神教会有什么勾当呢?
坷拉等紫袍主教走后,大方又腼腆地上前打招呼,
“你就是陶西格教授打招呼来的小朋友吧,跟我来,”青山博士早就知晓坷拉来意,左右不过是一些工作手稿传入网络、将研究数据整理归归类的边缘活计,顺便卖给陶西格教授一个人情,
青山博士身上有股淡淡的高级消毒水味,和红医生从地下室出来时候有些像,闲聊了不到几分钟营地的事情,博士耐心地回答坷拉关于最新出的手术自动器械使用的问题,青山博士就被工作伙伴喊走,
临行前找了一个导游,戴着厚重眼镜,地中海发型,制服大褂下露出的古板格子衬衫风格,略感冒需要擤鼻涕,坷拉自觉他是一个入职不到一年的典型的四十五岁职场咸鱼,美裔中级研究员,叫菲茨,
“下午好,菲茨!”路过的同级对着菲茨说,“天呐,你感冒了吗,”
“日安,某某,”菲茨压着嗓子回,“没关系,只是昨天被风吹凉了,”
他们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表示同情,许是都是一个工资的同级,聊了几个没什么意思的小数点走位,还谴责了咖啡机的量补充太快,以及医疗署那边药物价格把控得太苛责,应当缩减那些走后门来的二代们的职位。下午的交谈很短暂,工作日时间,似乎大家手上有做不完的活,每个人都步履匆匆。
“请跟我来,一会到前台正式去录入通讯信息,从79层到90层都是你的活动范围,这边健身、娱乐场所和餐厅都会打折,”他们来到餐厅,菲茨在光脑上点餐,坷拉随手点了菜单第一款套餐,新鲜又丰盛,甚至还有上次海鲜餐厅唐尔美赞不绝口的触手生腌,
“菲茨,研究所这边的医务室药品很贵吗,难道不给内部人员优惠吗,”坷拉看着鼻子有些抽噎,没什么食欲只点了一份简易素餐的菲茨,
“有优惠,嗯,反正你以后肯定也要来这里,就告诉你,每次在内部买药的使用记录都会在案,大家都有些想买的其他丸子,就去暗网上偷偷买,”菲茨鼻尖冒了点汗,厚实饱满的双唇有些发白,坷拉垂眸摩挲着手里的塑料勺柄,大胆开麦,
“利他林还是安非他命,”四眼对视,菲茨从震惊到了然,
“也对,你也是预备营地上来的人,有几把刷子,你有门路吗,”菲茨压低声音,
“我那边还有些存货,”两人就着如何躲避监控进行作业的事情,小声交谈很久,空降的二代们阻塞了这群熬了好久中年人的上升路,事业停滞,好多人开始摆烂养鱼,但资源缩小,工资降低,源于一些家庭和职场的压力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他们需要提神,
“还有个事,我听有人再说预备营地的人是群替死鬼,”坷拉随身拿了几包新款的尼古丁贴片给了老朋友菲茨试试,寻思拿了我这么大的利润,肯定要你出点血,
菲茨心里有些纠结,拿人手短,他扯着坷拉来到扶梯旁的死角,
“这个你别声张,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这事儿其实都快成私下默认的规矩了,”坷拉打住,让他直接说正事,
“许多往上走的二代们需要点基层经验,就到预备营地那里挂个名,找的都是些帝国收容的游兵,他们那类,只要有根绳子丢下去,就会拼命地往上爬,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坷拉听着情绪越发冷静,陶西格医生也提醒过自己,去了营地少沾事,多学点实战操作,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估计也是看自己年龄小,怕张口就出事。
“你记得到时候看我给你发的光迅啊,”临走前,加了联络方式的菲茨又重复一句,以后大家都是同事,有事好说,
坷拉两辈子年纪加起来也不到五十岁,老人眼里也就是个生存经验丰富的黄毛丫头,
两人又转了转人工投射的莫奈的睡莲空中花园,宁静安逸,视觉效果美轮美奂,却是镜中花,水中月。
回到大厦一楼时,凑巧瞧见了当时缉捕田无极的两个缉安员,只不过两个人在前台就被人堵了一道,不知是谁走漏消息,说没有相关缉查令不能让第三方查什么讯息,有些懊恼和无奈,两人只能对着光脑通知在缉安司的人先申报。
坷拉招来绯红十二,调出回营路线,今日面试任务完成!额外知晓预备营的小秘密。
回到预备营地前,坷拉驶过一个破破烂烂旧时花园廊子,一个废弃的居住区,还有白日里冷冷清清的黑礁巷子,走进黑诊所,是精准预判的下午一点半,顺便都在楼下赛百味点餐口点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肉的廉价金枪鱼潜艇,两三下狠狠解决,
这个点,黑诊所比较清闲,R2在打扫卫生,前台莉亚在忙活整理病历,
前台莉亚开心地蹦着跳到坷拉面前,拉着她和R2聊起这几日的乐子,在听到她能去73号研究所时,面露喜色,
“可以去打工吗,那太好了,”她说,“小坷拉可以接触到更多生物机械了!”
“呵呵,73号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都能呆久的地方,”飒沓如流星,扎着茶色低马尾的红医生提了一小包鼓鼓的药品塞到坷拉手里,口是心非地提醒,
“红!小柯拉,红一向嘴硬心软,”莉亚搀着坷拉的胳膊甜甜地道,
“你艺高人胆大,真去了,瞪大眼睛,那里林子大的什么鸟儿都有,”红医生又想起什么烂槽的往事,
“红,你喊坷拉是要说什么来,”R2是个尽心尽责的正经机器人,
“噢,这次喊你,是听说最近你们一届要出新的城外任务,你小心点,能逃就逃,也希望你用不上这些东西,”
坷拉满头问号,学着红医生醉酒后的乡音,
“红嬢嬢,你啷个晓得啷个多的,你这样说我怕得很呐,”
红医生翻白眼,拍了拍坷拉的放松的驼背,让她挺直腰,
“老子消息来源多着呢,你还能都晓得迈,搞不好你们就是简单地去挖坑,不幸运,你们就得去扫大街,要不你今晚就别回去了,”
红医生对于坷拉在这个世道里表现的难得的真诚和敬业有些感动,偶尔和好友聊天也会扫听扫听预备营地的动静,
坷拉左右为难,又想着回去再翻翻昨晚上陶西格医生发的城外生物图鉴,
看着坷拉还是决定回营地看看,红医生最后还是追出门嘱咐,
“这包药可是提前让你赊账用了,你记得回来还钱哈,乖乖,小庙着火,你就赶紧跑哈,莫慌神,这些个药说明书你多看两眼就撕,”越说越小声,
然后目送着坷拉开着惹眼的绯红十二,后面驮着一个50cm*37cm*37cm小货箱,在道路尽头变成小黑点,这个小孩是真机灵,让她想到年轻时候,总是忍不住多说两句,莉亚和R2则看着红医生交叉着手眉心纠结的老母亲孤单背影相视一笑,
下午两点左右,
唐尔美和蔡喜在营地外不远处的小吃巷子溜食,蔡喜低头在光脑上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入,满意地修整着自己的作品,一个阴沉瘦削,弓着背穿一身黑的男人低着头撞肩而过,
“欸,走路看道,没瞅着人啊,”蔡喜在空中颠了两下光脑连忙接住,恼怒喊,
“走那么快,急着奔丧呢,”那人的表情略带凶狠,沉默转身继续向前,
唐尔美结完账到出门,只来得及看到他锋利的肩胛骨和宽阔的背影,越过他就是穿着常服,满手拿着大捧鲜切迎面而来的塔塔拉,
“塔塔拉,这儿!”唐尔美举起手里两杯黄油啤酒,努力让塔塔拉看到她,似是被惊到,那个男人以奇异的姿势撞向塔塔拉而后逃跑消失在街角,
唐尔美和蔡喜惊呆了,这哪儿来的壮士,预备营地门口还敢大摇大摆的目中无人,塔塔拉腰正好撞在马路墩子上,但那捧向日葵和香槟玫的鲜切被稳稳地举高,完好无损,只是叶子和花瓣被主人的动静联动,在风中轻摇,
预备营地附近安置这驱散酸雾的热源,空气还算正常,但塔塔拉还是花了大价钱购入护花仪器,内置稳定湿度和气温,贴合花篮造型,保持一定距离形成自带光感设计的外衣,
有的人刚刚和店主为了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吵架,而有的人在为只能存活一个星期的鲜花花大价钱养护,
唐尔美急忙把啤酒塞给蔡喜,上前扶起塔塔拉,顺手给她拍打着衣服沾上的灰尘,
“呀,我的朋友!还好没摔坏,每株都是我挑好久的,”看着她嗲声嗲气夹子音,脚丫子都崴了,全身心只关心自己的花,唐尔美不可置信,一阵火气上来,
“花?那人都跑了,你只关心你的娇花?”
“可是他跑都跑了啊,我的花更重要,你看,这是我专门为你和坷拉挑的,”塔塔拉双手捧着鲜花,憨声憨气,蓝色眼珠子亮晶晶闪呀闪,好像老戈登宝贝书柜里的耀眼蓝宝石,
唐尔美知晓她的意思,不过是想交个朋友,火气尽消,搀着她的胳膊,右手搂住花篮回宿舍。塔塔拉低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不下酸雨的街道人来人往,落地的全息投影日本艺妓被一道红色闪电打碎,唐尔美不回消息,坷拉在侧门归置好绯红十二,就被大批量卡车和人群堵在回宿舍必经的小广场上,没有长官和老师,到处是装甲完备的守城士兵,广播一遍一遍放着为帝国献身的洗脑宣言,
且看卡车满满都是面露疑惑的同学,年纪不一,人种不一,争吵的少年被几个装备齐全,戴着头盔的魁梧士兵拿着枪托子重重打晕,然后拖上车,其余都变成了小鹌鹑,
坷拉从小路慢慢后撤,竟撞上了一堵墙,那人用手腕上的光脑对着坷拉的脸一扫,随后就拎着后衣领子,没收了光脑,丢垃圾一样扔到卡车的人堆里摔了个趔趄,脸上带着一块青紫的坷拉跟着卡车奔赴进看不见的未来前,贴在玻璃上预备呼救,
却看到唐尔美和塔塔拉手拉手捧着鲜花,蔡喜在边上端了两瓶黄油喜酒,八目对视的惊愕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