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苦竹：反派死于话多

坷拉对着女娃的手思忖片刻，灵感乍现，在透明数控板上勾划几下，一副没见过的植物画，女娃又抬眼等着坷拉的解释。

坷拉看着那双清澈透底却染着一丝迷茫的碧眼，忽而有感，就这竹子侃侃而谈，

竹，前四年努力向下扎根，第五年野蛮生长，其气坚，其毅韧，中通外直，其叶微颔首，虚怀若谷......

何以劲还直？饱尝霜雪味。这一水墨竹图，复刻到洁白亮丽的藕臂上，裂纹化成了霜雪中的劲竹，傲然屹立，挺拔洒脱。

生而有节、竹节必露则象征着高风亮节，正直清高，女娃眨眨眼，不知心里想什么，

“懂了，竹子，一身傲骨，不卑不亢，文吧”，

顾客这么爽快，坷拉甚至还有点没反应来，随即拿起绿晶开工，就当是在花瓶上描画吧。

1800垂眸嚼着刚才坷拉的话，向上生长，傲然屹立，挺拔洒脱，虚怀若谷，不屈人下，出过一个小差错的高精度仿生人脑像有什么东西通透了，一种叫自我的意识开始茁壮成长。

美玉般丝滑的小臂上，一株郁郁葱葱的劲竹生机盎然，栩栩如生，仿佛在为自己的觉醒暗暗蓄力。

......

坷拉躺在新铺了垫纸的手术台上，听着莉亚模拟的海浪声，这是她新发现可以安抚人情绪的ASMR，空气净化器嗡嗡地响着，

一个月的中强度酸雨期，只能看到全息投影的鸟儿扑棱翅膀，忽明忽暗的树叶随机飘动，虽然路上没什么人，但不妨碍地下城打黑赛、黑吃黑的蛮子们肉搏，所以黑诊所生意很稳定，每天都有一两个来修复身体的。

“开门，开门！！”

哐啷，门店推拉门被门口的大汉向外拉了几下，没拉开，愤怒之中直接在门上七七八八的刀枪痕迹下留了一个巨型拳印，

莉拉在震声后闪现门口，向内开了门，微笑邀请脸上有一丝尴尬和恼意的莫西干大汉请进，

来人满身暴力肌肉，似乎是专门在地下每日锻炼出来，不像是注射了增肌剂或者植入的暴起肌肉，双手戴着高级重型拳击套，身上有依仗，难怪敢砸门，

“快来快来，快点，给我止血，泡最好的营养液，来那个k30，”说着脑袋上裸漏的头皮出现豆大点的汗珠，看来是止血剂时效差不多了，

“R2，补液。”坷拉行动利落，清理消毒，发出指令，R2是红医生外诊时，留在手术室帮助坷拉的小护士机器人，它在自动补充胶囊医药仓库里的营养液，莉拉带人过来后就闪现回前台，

最后上胶囊仓前，需要打上暂时固定钉，缝合被武器割开深到层层分明的肌肉组织层次，一只巨手拦住了坷拉，

“大姐，俺这文的可是猛虎下山，稀罕的很，也贵的很，可不能给俺弄次了啊”，莫西干大汉面色惨白，环眼微眯，有几分狡诈的虎相，

感觉会被讹钱啊，坷拉被一声大姐尬住，拿起一块消毒棉片压在伤口上，慢慢压实都是刺激，大汉顿时呲牙咧嘴，

“还原文身另收7000帝国币，”

“原版还原？”

“高级仿生线皮下缝补，k30营养液无痕修复，”

“可我要它立马就好，不抹外药品，”穷鬼，但为了好得快花大钱，八成是刚开始做的亡命的雇佣兵，身上出一点血在野外都会遭到野生污染物的捕杀。

“手工缝制，激光修复，三小时，一万帝国币，”

莫西干大汉看了眼胸脯上的猛虎下山文身，心里大惊怎么这么便宜，但想着小妮子不会有胆子骗自己，面上还得装起来，咬咬牙，“行！”

滋滋的手术针在裂开的肌肉上左右跳跃，莫西干大汉选了一瓶低配局部麻药，耳朵里全是坷拉拉紧肌肉线条的声音，头朝外，裤子侧兜翻了半天掏出一根半软不硬的香烟，坎坎坷坷刚点上冒烟，就被R2一道小水流浇灭，

“此处不准抽烟，”R2胸前的小黄灯一闪一闪，电子音一板一眼，

没辙，莫西干大汉又吃进一块槟榔，大力地嚼啊嚼，眼睛一点也不往伤口看，

哼，挺牛的小老虎，明明心怕的要死，倒是一声不吭，

坷拉仔细地一一对其老虎身上的花纹缝起，直到遇上旁边茂密的松树枝叶，

淦，眼睛、胳膊又累又酸！

复杂文身的一律不接！除了加钱！

自从坷拉能挑大梁，常常自己单独值班，直到一次，遇到做完手术，故意挑事的莽夫，R2直接打开火焰枪将之烧成灰烬，坷拉才幡然醒悟，自己还是太脆了，于是临开学给自己疯狂预定几个近身搏斗和器械练习课程。

“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你们近身搏斗临时代课长官兼顾问，1800，原先的三浦良川老师有事耽搁过一周就能回来上课了哈，”辅导员向大家介绍完1800长官，向1800长官颔首致意，就离开了，

“垃圾们，听好了，这学期的体能博斗课由我来给大家上，赢了，下课，输了，重开。”

站在几十号人面前的近身搏斗长官，长着一米六的个子，穿着利落潇洒，冷白色皮肤，碧绿色丝绸在银色齐刘海的娃娃头上盘着双丸子头，严肃的脸蛋却显得尤为可爱，说话简单，蔑视之意让人不容忽视，

坷拉想起前几年某个科技公司推出了一款大网上大火家用机器人产品——万千男人渴求的愿意为他们在家点灯煮面的乖巧女仆宝贝。

“那个走神的来，”1800环视下方众人，勾勾嘴角，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

唐尔美被人扫视目光骤缩，又发现指的是坷拉，大松一口气，

不知名的手将坷拉推向前，坷拉才回神，

来，1800单手背后，向前勾手示意，

坷拉脑袋发毛，俯头助跑，预备着抱腹卧倒，结果1800一个扭腰侧跨横踢，坷拉就躺在地上，眼前冒星，

“坷拉，没事吧？”唐尔美和蔡喜、隋珠大惊上前，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坷拉感觉眼前有好几个大瓜晃来晃去，

“怎么，继续还是休息呢，”1800声音很好听，像低沉的大钢琴，

“笑死，她怎么这么虚，赶紧下来吧，女的也就那样，”刺耳的公鸭嗓笑声在旁边响起，唐尔美一眼认出就是开学故意踩她的寸头猥琐男，叫孔斯年，开学之后这人也不闲着，硬是撩了两个宿舍八个小姑娘，结果就在某个周末狠狠被收拾了一顿，才乖了几天，就又开始了，

唐尔美瞪了他一眼，这事没完了。

“继续！我能行，”坷拉撑起身子，缓了口气，第一次在公共课上这么狼狈，但是长官的说话和行为方式让她想起一个顾客。

1800背手站立，面色不改，抬眼皮，心里赞了一下:快起来打！

走眼了！！搏斗老师人狠话不多，上来就唰唰给了坷拉两腿子，第一脚没躲过，坷拉直接摔趴在地，第二脚下来，坷拉回神，提前扭腰躲开，但仍然没躲过那神秘的反方向的第三脚，然后被1800将自己右脚倒扣在自己脑袋上。

太突然了，几十号人轮流和1800打过，皆负伤，躺在软垫上呻吟，而长官却云淡风轻，跟热了个身子一样。

“呼呼，”肚子上传来一块热乎乎火辣辣的疼痛，差一点就踢断肋骨，

从老师开始动身，大家便能开始看出其实搏斗老师的个矮势高，肩膀宽阔，肌肉含而不露，身形敏捷，仿佛一头暗处积蓄着力量，时刻准备着猎杀的高级猎手，跟长相简直是南辕北辙，

“哼，看到你们就知道了，不要因为对手长相，从而降低自己的警惕心。”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轻视敌人，就是轻视自己的生命。”

“现在，两两分组，练习半小时后，两两对决，”1800声音稳重，但像只重锤一下下锤在众人心里。

学员们两人组好队伍，但单数总是剩下一位，跟老师当搭子。

塔塔拉，隔壁班的独行侠，全预备营地改造最明显的半人鱼赛博格，嗓子被装入常人听觉之外的声纳系统，耳朵被改造锋利带箭头的鱼鳃，，眼睛下方横有两条精心排列的点状珍珠，有好奇者讨论过其材质类似于某种信号接收器，刚才被脸贴脸揍过的唐尔美说，1800长官的绯红麻吕眉也很像。

塔塔拉作为插班生，属于通识学院的直属生源，但是半路出家，生活轨迹只有家——学校两点一线的老实孩子。

好像自己也猜到准会被剩下，于是强逼出一个微笑着主动走向1800。

“长官，看来我们要搭档了呀。”

1800颔首无言，开始给大家演示她的绝招——十八擒拿三百招！包含各种锁技、绞技和摔法，

“砰！砰！砰！”听到塔塔拉如此英勇地为众人献身的摔打声，大家逐渐开始不忍心，但无一人言语，生怕下一个上去被暴力扭打的是自己，

“啪啪！”塔塔拉再一次失败在木村锁的锁杀下，轻拍1800的胳膊以示投降，松开得脖子被长官箍得发红，

塔塔拉的眼睛是一种清澈的淡蓝色，映衬着乌黑的睫毛和淡红色的眼角，而且还微微朝上翘，瞳仁下到眼尾点缀着弧形珍珠，眼圈通红的小脸能融化半个城的极冰。

面前的1800毫无愧疚，还表现出一副明明个子这么高，不该如此虚弱的谴责，甚至让大家开始练习，塔塔拉就得继续站起来攻击1800，

“起来，继续，”

“长官，我太虚弱了，我先休息一下吧，”塔塔拉委屈地昂首望向1800，

“起来。”1800皱眉，环视四周，

其他垫子那里已经有学生开始互相撕头发，口出狂言，呼妈唤爸，市井街巷常见口语交际层出不穷，场面闹哄哄的，

弱鸡，起来再打的话被堵在嘴里，1800猛然发现这群学员除了部分几个还算规整，但正统近身搏斗方面还不够系统，真是缺乏锻炼啊。

无碍，她有一下午时间慢慢跟他们玩呢。

众人又被1800的擒拿三百招洗刷了几遍，哀嚎遍地，涕泗横流。

......

双人对战，唐尔美和坷拉对战1800和塔塔拉，谁先失去战斗力失败重来，

唐尔美先冲向前锁住塔塔拉，坷拉挡住1800，飞来一脚即将踹飞坷拉之时，结果坷拉换了姿势，滚上前就像只八爪鱼直接贴在自己的大腿上，走两步都还沉甸甸的，也不知吃什么好东西死沉死沉，

1800阴沉地看着坷拉，打了那么多架，没见过一个白净小姑娘这么无赖的，

塔塔拉一看，这可了得，自己要是输了就得再打一场，反身擒住唐尔美，

就这样1800和坷拉原地看着，唐尔美的手指头被柔弱的塔塔拉往后掰扯着跟着挪步，然后一个利落地反锁手臂，向她们冲过来，

坷拉使劲圈住大佬的大腿，抱着自己胳膊，1800想看点塔塔拉的好戏，她直接向上拽起坷拉的头发，坷拉单手往头上一抓一立，再一推，得意洋洋地用上了玛丽亚管教交给她的小妙招，

唐尔美企图换招拌腿，不料塔塔拉慢了一步，伸出手但拽住了1800的袖子，

人鱼的力量在紧张之下爆发，

哗啦一声，小长官坚固的长袖就单独存活在塔塔拉的手上，满臂的水墨青竹图傲然独立，坷拉坐在1800的鞋子上，眼前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杰作，

唐尔美的脑子告诉自己好像在坷拉的画册看过，但又不敢完全确认，疯狂向坷拉眨眼，塔塔拉尴尬地收回拿着袖子的手，想想不对，又贴着手臂将袖子套回去，

“愣着干嘛呢，继续打啊，”孔斯年早就紧紧盯着新来的1800长官好久了，也看不清楚形势，只想让长官好好教教这群见到自己不低头，眼睛长到天上去的小妮子们，

1800长官回神，看着坷拉复杂的眼神，内心了然，身体一抖，一股电流窜过，三个人浑身抖了几下，就晕倒在地，蔡喜、隋珠几个吓得将人拉下台，巴拉巴拉眼皮，还好，一会就醒来。

“来，继续，”1800直接将衣袖震碎，指着刚才起哄起的最开心的孔斯年，孔斯年觉得自己被挑中肯定是长官看中他人高马大，风流倜傥，挺着胸脯围着1800转了一圈，上前怜惜道，

“长官，我会用尽全力，”绝不会怜惜任何一朵娇花，话音未落呢，就直接被1800抬脚飞踢到训练室的白板墙壁上，过了三四秒才有缓冲，重重地摔在地面上，胳膊都没力气撑起自己，一口闷血喷出嘴巴，

“谨记，反派，死于话多。”

刚恢复意识的唐尔美就听到这么一句，念头一闪：小长官也爱看旧式恋爱脑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