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堂是天奉仙宗专攻治疗的地方,这里丹药齐全,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因为修真者的身体强度远超普通人,受到伤害后也可以自行使用灵力自愈,所以修真界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大夫。
而炼丹师就算得上是半个大夫,一般情况下如果无法自愈,修士们就会求助于丹药;倘若丹药还无法解决,那么就需要求助修为更高者,或者博览群书者,二者见多识广,总有可以找寻解决问题思路的方向。
这次慕浅的伤势原本是件简单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她回来之后迟迟不复苏醒——
蘅皖为慕浅请来了最擅药理的何芝来查看她的伤势,在入道修真之前,何芝师从其父,出自中医世家。
而何芝,正是孟骄阳的母亲。她对慕浅当然不存在什么偏见,只是诊脉片刻又以灵力游走,最后得出结论:“她的木灵根受损了。”
此时虞渺正和众人一起站在慕浅的床边,在听到这句话的瞬,一阵恶心——而显然不仅仅是她,孟骄阳也觉得这种巧合很糟糕,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虞渺。
“要怎么样她才能醒来?”蘅皖很快冷静下来,他现在只关心能不能让慕浅醒过来。
“要么就剔除掉残存的木灵根,要么就再等一段时间,她会自然苏醒过来。”何芝表示无能为力:“这种情况我也没有见过,灵根受损是无法修补的。”
“成为的单一的天火灵根也是好事。”何芝安慰道:“修炼的速度会更快。”
蘅皖和顾然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而虞渺则走到床边放下一个果篮,是她自己种的水果,聊表心意。
只是非常奇妙,在靠近慕浅的那一瞬间,某种熟悉的,热切的吸引的感觉突然出现。
就像是许许多多次,在强烈的呼唤她的感觉一样。
在她犹豫的片刻,就像是收到某种命运的指引,慕浅醒了,她颤动的眼睛对上虞渺,原本应该软绵无力的手猛然握住了她的手——
一股吸引力从慕浅的手中迸发出来,虞渺下意识地想挣脱她,但是全身任何一个地方都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还能转,而她,对虞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谢临聿快步走来,目光交错,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但被虞渺用灵活的眼睛拒绝了。
而顾然和蘅皖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询问慕浅感觉怎么样。
慕浅咳嗽了两声,“我……咳咳、我没事的,这是哪位师妹吗?我一看就喜欢……”
虞渺:“……”要不是能感觉到对方在吸她的力量她也会相信的。
不过虞渺放任她吸走的一点能量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毫无预兆的下一刻,她就反吸了回来,那些热情地奔向她的能量,在瞬间让慕浅惊叫出声:“啊!”
虞渺终于又能动了,她把慕浅紧紧攥着她的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随着不知名能量的收回,就像是底气也变得充足了一样:“师姐大病初愈,力气就很大嘛。”
但此时慕浅显然无心应付虞渺,因为这声“啊”,是明显的男人的声调。
“浅浅?”蘅皖和顾然又古怪又担心地看着她。
蘅皖敏锐地发现那种隐隐约约的,虞渺和慕浅之间的相似性,消失了。
慕浅又咳嗽了几声,眼中泪光闪闪,楚楚可怜,这次的声音却很甜美,“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师妹突然用力捏我……师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残破的木灵根,是不是已经被你吸收了?”
“我没有捏你,而且人不能吸收别人的灵根是常识。”虞渺把手举起来一看,暗恨修真者身体素质太好,刚才被强行握手竟然一点印子都没有。
所以现在就是纯纯主观判断了——她和慕浅手上都没印子。
至于灵根一事,只要是有脑子的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师姐不会是师兄吧?”虞渺故意问蘅皖,“师父,她真的是师姐吗?不会被夺舍了吧?”
他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过蘅皖反应更快,他不悦地对虞渺泄下灵压:“你对师姐不敬,是以下犯上。”
虞渺现在感觉自己吸收能量后浑身充满了力量,她直接硬刚,“你真的满脑子都是上下级的关系。”
灵压被不知名的力量抵销,她还是站得挺直,虞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种自信心急剧膨胀可以单挑蘅皖的感觉。
蘅皖一惊,不待他再次发难,顾然却闷声道:“师父,为什么不拿出本命魂灯来试一试?你在害怕什么?”
顾然和蘅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正因为他的直白、没有束缚,所以他敢于质疑:从慕浅醒来开始,眼神、语气,都变化了,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他怀疑。
慕浅虚弱地咳嗽起来,她咳得惊天动地,好像要把内脏都咳出来,缓了好一阵之后,才说:
“你们都不信我,我费尽心思从关闭的秘境里逃出来,面对的不是关心和问候,而是怀疑。”
她一面说一面转过身去侧躺,泪珠从脸颊滑落:“我的灵根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中,慕浅说:“我现在虚弱得不能起身,你们却连惩罚一个夺取我灵根的魔族的勇气都没有,反而质问我,我……我实在是……”
慕浅言辞哀切,句句带泪。
顾然也说不出话来了。
蘅皖叹了一口气,“何芝,再查一下慕浅的灵根吧。”
孟骄阳眉毛都变成八字了,“怎么不……”何芝瞪她一眼,孟骄阳闭嘴了。
何芝握住慕浅的手腕再来检查了一次,这一回,她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
无人注意的角落,谢临聿去了又来,他手中举着慕浅一闪一闪仿佛即将熄灭的本命魂灯,一身血红色的锦袍不再是富贵艳丽的象征,反倒充满了不详。
他毫不遮掩恶意,扬眉,晃着手中的魂灯打破了沉默:“既然都这样了,公平起见,你也来试一试这个吧。”
慕浅原本就哀切的目光顿时变得幽怨起来,泪珠滚落,很快打湿了枕头,蘅皖是最受不住的:“这件事是我们本峰的家务事,不便外人参与。”
谢临聿根本没搭理他,把魂灯递给虞渺。
虞渺提着魂灯走到床前,一闪一闪的灯虚弱得一吹就散,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眼慕浅,“你不是人。”
即使是将死之人,魂灯在靠近本人时也会变得明亮,心尖血会跳动——
但此刻,慕浅的魂灯,还是黯淡得快要熄灭,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
“真可惜。”慕浅的脸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皮肤,空白的脸上没有嘴,只有毫无预兆皱缩成一团的皮,即使没有五官,明显也能看出来它特意转过来面对虞渺,“我会再来找你。”
黑烟般的魔气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爆发,蘅皖和何芝第一反应都是防御,等几人回过神来,床上已经什么都没了。
没有血肉,只剩下一身弟子服皱皱巴巴地缩在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