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不算亮,但在漆黑的教室里已经是最好的照明工具。
没人傻到去开灯,虫子的趋光性在一开始被遗忘,但惨痛的教训,总会提醒活下来的人。
惨白的光照在漆白的墙上,光滑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甲壳,挤挤挨挨地重合在一起,只在接连的边缘留下些微白色,告知众人,底下的墙壁还在。
抽气声猝不及防地从谁人口中窜出,幸运的是,并没有惊动这些休眠一般的虫。
光线一转,手电筒的照亮范围从左边换到天花板,又飞速转移到窗帘上、后面的黑板上、前面的电子白板上,竟无一处空缺,全是坚硬的甲壳堆叠。
简直是包围。
如果、如果这些虫子全部涌过来的话……
有人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向脚下。
幸好。
脚下是安全的。
安全吗?
空旷的教室里一丁点响动都大声的要命,不知是谁在慌乱中踢中了脚底的空矿泉水瓶,“咔啦咔啦”的声音和乒乒乓乓的滚动声简直要响彻整个楼层。
“跑!”虞渺关了手电,咬牙跟着已经夺门而出的人跑出教室。
嗡嗡嗡嗡的挥翅声已经开始前后不一地响起,砰砰直跳的心跳似乎要超越了速度的极限,沉闷得让人窒息。
脚步声在后面连成一串,虞渺明白她们是想跟着自己活命,但还是气得破音:“分开跑啊!”
但后面的人半分不迟疑,还是随着她的脚步紧追紧赶,死活都要贴着她。
嗡嗡声越来越近,虞渺无法,只得一个转弯拐进厕所,拿起套在龙头上的软管打开水来勉强作为“水枪”抵抗一番。
剩下的女生却不知为何没有再跟过来。
水流声哗啦哗啦,虞渺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没有虫子过来,也没有人过来。
因为当她终于放松了几分警惕,抬头擦汗时,才注意到才墙角,有一只蜘蛛。
很大、很大的蜘蛛。
这里是这只蜘蛛的地盘。
所以虫子们不来。
但是也没有人提醒她。
很多想法一闪而过,但当它动起来,虞渺便失去了再东想西想的能力。
那只蜘蛛身体已经有半人大,八条腿再大敞敞地岔开,约么可以轻轻松松地抱住一个成年人。
红黑相间的绒毛像是尖利的刺一样立起来,在肢节拼凑而成的腿上形成更多的防护。这样的巨型蜘蛛对上虞渺,尖刺和毒液对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吞掉她就和人吃掉点心一样简单。
蛛网异常绵密,很大的一张,正在被蜘蛛从天花板到地上编制,像是一件巨大的毛衣,还闪着些微光亮。
虞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撞到了墙角的瓶子,噼里啪啦地一阵响,于是那正对着她的四只眼睛便齐齐地向她看过来,聚焦。
同一层楼传来的叫声像是很远,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虞渺已经无法思考了。
冰冷的血液激出了她的应激反应,水管的尖端被她捂住,只留下一个小口出水,这个简易的高压水枪便直直地打在尚未完成的蛛网上,滋滋声中居然硬是把蛛网冲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将近两米多高、三四米宽的巨大蛛网破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洞,根本不值一提。
但蜘蛛却似乎被她激怒,八只脚接连蹬地,移动的速度快得在人的眼中形成残影,几乎是瞬间,便把洞补好了,随后慢慢地移向它的猎物。
要死了吗?
虞渺很清楚,自己手中的“水枪”没有任何伤到这只蜘蛛的可能性。
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一丁点可用的东西,视线所及,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和仅存的几张卫生纸。不中用的塑料扫把和拖把挂在一边,没有任何尖锐的物品。
但当目光触及脚边的瓶子,虞渺终于再度生出一点希望来。
是盐酸,洗厕所用的盐酸。
不确定是否能从外部伤害到蜘蛛,虞渺唯一剩下的希望,竟然是将盐酸倒入蜘蛛的口中。
*
无趣的颜色。
灰白色,毫无生机的颜色。
只有一点点漂亮的红色像是火焰,在这了无生趣的世界里燃烧。
只有一点。
谢临聿始终愿意注视这一点颜色。
这是第十次来这里,所以前所未有的颜色弥足珍贵,明显这是不属于他的颜色——应该感到厌恶的,但是没有。
排异是人的本能反应,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太奇怪了,谢临聿思索着是否需要清除这格格不入的生机。
但他本来就一片混乱,再乱一些……好像也没有关系。
这是虞渺第三次见到眼前的男人。
彼时她被腐蚀的双手微微颤抖,大片的红色痕迹和溃败样的水泡浮现。疼痛从被压缩的肺部一直到被啃食的腿,神经毒素在腿上呈现深黑色的痕迹,像是被烧成焦炭的颜色。
真晦气。虞渺想,死之前还遇到这个变态。
但人总是不甘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尽管不愿意,但虞渺还是顺从着求生的本能开口:“救我……”
或许这个不正常的人也有不正常的医疗手段能够救活她呢?
虞渺其实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如果是去医院救治的话,说不定会截肢了……
但她还是没有等到最后的答案。
毒素侵入的速度已经够慢了,但她还是清晰地感知到心脏不正常地缓慢跳动。
咚——咚——咚——咚……
很慢的,很慢的,慢得像是要停下。
大脑像是在充血,或者缺血也说不定。
意识模糊间,她终于听见一句模模糊糊的话。
“很漂亮的颜色。”
好奇怪。
谢临聿想,为什么,会为这样的场景他感到疼痛,极端的疼痛毫无预兆地出现,想要把他撕裂。
有很少见的颜色出现,他应该高兴才对。
*
刺眼的光照在眼皮上,虞渺被太阳的热和光唤醒。
抬眼一看,窗帘被掀了一半,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吹起帘脚,带起一片波浪的形状。
是个好天气。
虞渺不情不愿地揉了揉眼,记忆回笼,登时全身僵硬。
倦怠的身体深陷的柔软的床垫里,像是陷在精心伪造过的温柔陷阱里,让人甘心沉睡在其中,而忽视可能暗藏的杀机。
但虞渺不是甘愿沉醉的人。
她确定自己所经历的一起都不是梦境,但机体健康、充满活力,不见任何的伤痕,虞渺确信,在昨夜那样的伤势下,哪怕是她,也没办法自愈。
何况还是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
翻身起床,酒店标间布置般的房间没有任何特点,也没有除她之外的第二个活人,虞渺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
视线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虞渺再三搜寻,终于勉强放下心来,转头去看窗外的世界。
窗外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街道上的人穿着打扮都不太寻常,时不时有些像coser一样的人,顶着兽耳或者是穿着奇形怪状的鳞片衣匆匆从人群中穿过,而众人却习以为常。
这是哪儿?她为什么会在房间里?是那变态送她过来的吗?
空荡荡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根头绳,黑色的,编织繁复,边上还挂着一串小小的、绿油油的叶子。说不出是什么材质,像是铁,也不像。
虞渺狐疑地拿起可疑的头绳,刚触到,指尖便有一丝刺痛,眨眼间头绳变形,画作一个仿若纹身般的花纹,印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虞渺正惊疑不定,一道电子音突然从脑海里响起:“叮!恭喜宿主成功通过‘虫灾’,正式成为游戏玩家!系统233正在绑定……绑定成功!233竭诚为您服务!”
“游戏?”虞渺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可怕的猜想似乎一朝成为了现实,难道……她所看见的数据流,才是世界的本质吗?
难道……她一直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
她又究竟是什么?是人,还是一段数据?
眼前这个系统和所谓的“游戏”,是真实的吗?
虞渺仿佛陷入了思维的怪圈。
片刻,她问233:“选择玩家的标准是什么?”
(本文是倒叙,感情推进和剧情可能稍显快or莫名,不习惯or看不懂or不通顺可以直接从 34章开始看,最后看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