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厅堂里很安静。
曲景同并未插嘴,似乎是知道此时的她思绪很乱,只是静静的坐在那,看着她,认真听。
“可是,我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呢?他当初为什么买下我,为什么将我带回孤儿院。又为什么之后变成了那个样子。”
她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断低低问着,脑子里都是为什么。
“可能,每个坏人起初都只是个普通人。”
她抬头望着说话的曲景同,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不是一个猜测。
那般镇静的模样,让她的心慢慢停下了躁动。
“没有人天生是个坏人,身为普通人时,他们也会有喜好,有善恶,有不忍,有冲动。”
“我......”她张口欲言。
她想问,那我做的又是对的吗?
却发现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思,那人已经死了,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对是错她已经做了,事实上,她也一点儿都不后悔当年做出的选择。
她想,若是在落平死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这段故事,她也还是会送那个恶魔下地狱,即使会被知道的人骂狼心狗肺,会受到自己内心的谴责煎熬。
恩情是恩情,是非是是非。
“想通了?”对面的曲景同还是那个姿势,看着她缓过神儿。
“嗯,我没做错,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也没法改变他之后做的那些恶事,如今知道这事,顶多我自己内心煎熬些,改变不了他注定的结局。”
她抬起的眼,明亮水润,灯光下泛着微光,眉尾下落,衬得弯弯的眼形阔挑出一道月牙,脸上放松后,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最多我会被人骂是白眼狼,会说他要是早知道结果,当初,就不应该顺手救我。
可是,如今,已经这样了,这些话本就该我受着,他对我的恩就是恩,我不该否认,也不会否认。但是,也同样抹除不了他对我的恶,对这个社会做出的恶,这不是数学题,一加上负一能抵消成零。
是非恩情抵消不了。”
曲景同望着她有些发愣,很少见到这男人这副模样啊。
她起身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手法熟练地拔起针。
曲景同仿佛还没回神儿,眼神跟着她的身影移动,最终低下了头,半晌才有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语速缓慢,
“我该能想到,你不大需要他人的开解,往往你才是那个能解得开别人心结的人吧。”
“我可不敢承认这话,这也太抬举我了,我就不知道我还解开过谁的心结。只不过,从小一个人过惯了,有人能管得了最基础的衣食住行就算好的了,心事这种东西自己想得通也得想,想不通也得自己想,慢慢地说服起自己大概就会容易很多吧。”
收起手上的针具,她起身来到曲景同身后,随手扶上椅背,“不说这些了,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该睡了。”
曲景同抬手伸到背后想要制止她,一伸过去,却碰到满手柔软。
她停了下来,以为曲景同有什么事同她说,忙问道:“怎么?”
“不,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出门几天了,早早休息吧。”
“嗯,那好吧,你小心些,我还真确实有些累了。”她没怎么客气地实话实说。
看着曲景同应了声,头也没回往门外去了,她还想着,估计这么晚他也是困了,随即揉揉肩膀,上楼睡觉。
手里暂时没有什么棘手的事儿,趁着空闲,落青黛带着葵葵将庄园采收一遍,谷仓塞满后,剩余的瓜果蔬菜粮食,她便拿出去卖。
最开始因为面生,确实没什么人买,渐渐有了那么一两个人后,她的货却有些供不应求。
当然她卖的也并不便宜,东西好了,价钱自然高,要买便宜还是会去寻以往的那些小贩,如此倒也没什么人来找她麻烦。
随着他们在附近村庄的出诊,那些又急又重的病案也被一个一个解决,剩下不是一些时间长的痼疾,需要长期吃药养着,就是一些偶尔才发生的风凉感冒等小病症,几包药下去也就药到病除。
等到又一次周绵绵去医院复诊回家后,他拉了周绵绵到房间了,给了她一瓶药,只说是让涂在手术伤口处,一日一次,期间千万不要停,能消除伤疤,等伤疤消除后,每次洗脸沐浴时,往水里滴入一滴,时间长了,还能养肤美容。
这话听得,就算如今的周绵绵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也开心地抱着瓶子不撒手,哪个女人不爱美呢,即便他现在只是个小女孩。
一日,落青黛起得早,吃完早饭正陪着阿库和黑妮儿在庄园里巡逻,却在后山蓝湖附近碰见了那只似鹿似羊的小幼崽。
她拍拍阿库和黑妮儿的头,让它们不要动,等那小幼崽叼了东西靠近了点,才看清楚它后肢的伤已全然好了,个头大了些,身上有些小伤疤,但都不太严重。
小幼崽似乎认得她,靠近到它自己的安全距离后,一仰头,将嘴里的鱼扔给了她,看来应该是它在蓝湖里捕鱼时就发现了她,如今,来给她送吃的了。
落青黛上前几步,弯下腰,捡起那条鱼,对小幼崽挥挥手里的鱼,“谢谢啦。就当是我给你那株药草的报酬啦。”
看她收下鱼,那小幼崽迅速扑进湖里,再次身形矫健地捕了条鱼,叼上岸,冲她点了下头,钻进后面的林子里不见了。
她收回目光,领着阿库和黑妮儿往回走,笑道:“你们今天有口福了,走吧,我们做鱼吃。”
刚回到庭院,周绵绵拉着周林边聊着什么边走过来,落青黛刚准备开口问,周绵绵就自己说了起来,
“青黛姐姐,刚刚阿曼姐姐和以书哥哥又打了电话回来,说再有几天,他们放假,就可以回来了。”
“好的,到时候我去接他们。”
她话音刚落,周绵绵和周林就都笑了。
“怎么了?”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