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黛还没来得及点头,对面的陈屋就不耐烦地挥着手像赶苍蝇般,
“赶紧走,赶紧走,真是听着风儿知道中了大奖都扒上来,我告诉你们姐几个,这套房子是我儿子的,你们就算回来,一分钱也拿不到,该干啥干啥去,天天是给谁撺掇的上门来认亲,不够烦的。走走走。”
听到这话,落青黛心里像放下了个大石头,竟还有一些开心。
陈屋的嘴里没停,“真是的,也不知道哪个山沟里跑出来的,还想分我儿子的钱,做梦。”说着将铁门哐的一声关上。
她这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估计是这两天一直没停,本就一脸疲态一身尘土,又给三婆抱了瓜果身上蹭了些土,去井边洗手溅了水在身上,搞得身上很多泥点,这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像样。
她低头轻笑,在这几年寻找家人的旅行中,她早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家人,如今见到陈屋,竟有一种,果然如此啊的感觉。
落青黛转身,步子有些轻快,她要回家了,出来才几天,她却有点想家。
一天半后,归心似箭的落青黛踏入庭院,听到响动的周绵绵和周林,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抱住了她。
此时风也清,月也明,树叶沙沙声中,她听到周绵绵小声问道:“青黛姐姐,你还走吗?”
旁边的周林竖起耳朵也在听。
“走什么?这里是我家,我要走去哪里?”落青黛有些心疼他们的敏感,轻轻摸着他们的头,不等他们问,就快速说道:
“姐姐找到父母了。
只是,他们也不要我,所以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小孩,合该是一家人。”
周绵绵抱着她,头埋在她怀里,声音有些哽咽,“他们不要你,我们要你,青黛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是他们没福气。”
落青黛看着本来想安慰她,自己却哭得一塌糊涂的周绵绵,那些哭笑不得,抱起来在怀里哄了半天,等到最后收了声,却又不好意思起来,拉了周林往外跑,边跑边喊道:
“青黛姐姐,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等等哦。”
听到他们在门外停了一下,说了声“曲叔叔”,就又跑远了。
她来到门外,果然看到曲景同。
对方抬头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估计是没发现异样,转身想走。
“既然来了,坐坐再走。”她拦道。
“不了,还有事回去处理。”
“你是听到我回来专门过来看我的?怎么,怕我哭吗?”
曲景同有些失笑,“是我多心了,以你的性格怎么会哭?”
落青黛上前几步,站到轮椅后面,“还是进去坐坐吧,我这走了几天,差不多该针灸治疗了,你刚好过来,省得我去医药庐那边找你了。”说着将他推进了小楼。
落青黛将他安顿至桌子旁,倒了杯热水,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稍稍等我一下,这刚回来,一身尘土,也太不卫生了。我上楼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很快的。那边有书,无聊可以看看。”
曲景同含笑点头,她上了楼。
等整修一番下楼后,落青黛看到桌上多了碗面。厅堂角落的书柜旁一个侧身背影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手里捧了本书,看起来读得很认真,她下楼都没有什么反应,灯光打在那人侧脸上,明暗间,立体的轮廓像一幅画。
她悄悄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却惊动了那人,“刚刚绵绵和大林给你端过来的,我看太晚了,让他们放到桌子上,就上去睡觉了。”曲景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嗯,没事儿,是要早些睡。”
她将面放在一边,拿出那套希望商城买的针具,铺开,向曲景同招了招手。
曲景同转着轮椅来到她身旁,却将那碗面放在她跟前,“先吃饭吧,等会儿面坨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摇了摇手里的书,“我继续看会儿书,你吃完我们再治疗。”
落青黛在外奔波了几天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还是家里好啊。
她也不说什么,端起那碗面快速解决。
吃完饭,她一边扎着针,一边问道:“你不问问我结果怎么样吗?”
曲景同低头看她,“那,结果怎么样呢?”
“你可真是…”落青黛有些没话说。
只是看着曲景同那副认真的表情,最终她还是回答道:“我果然是被抛弃的,准确来说,是被卖了的。”
“难过吗?”
“不怎么难过,大概是,从来没有对他们抱有过什么希望吧。”
“那你见到亲生父母了吗?”
“见到了。”
“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吗?”
落青黛抬头笑了一下,“你觉得我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曲景同摇了摇头,“总归不是你看到的样子。”
她愣了一下,开玩笑道:“你就知道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曲景同懒得理她,重又拿起了手里的那本书。
她扎完针起身,俯身凑近过去,“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曲景同惊了一下,身体靠后,将书抬起,让她看得更清楚些。
落青黛没注意他的动作,仔细扫了一眼,原来是她钓鱼得来的那些书,随即说道:“你若喜欢带回去看也行。”
“好。”对面的曲景同应了声,倒是没再看手里的书了。
她坐在桌边有些发愣,听到对面那人问道:“怎么了?看你有些心事?”
她嘴角一弯,还是忍不住说道:“曲叔叔如今都能主动关心我了,看来我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呀。”
曲景同无语地看着她,那副模样仿佛在后悔刚刚的多话。
“我其实是有一些困惑。”落青黛停下了玩笑,想了想说出了这句话。
曲景同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落平,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之前孤儿院的院长,他在我看来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那种,做了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最后他死了,是我一手促成的。”
“可是突然之间,我发现可能在我人生的某个拐点上,他可以算说是救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