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月赶紧翻出程砚的号码,拨了过去,可打了几次,都是正在通话中。
她一愣,他该不会把她给拉黑了吧?!
她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备注名为“砚哥”的,发了条消息:“你听我解释!”
结果,果不其然,收到一个红色感叹号:“你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莫念月眼眶红了,握紧拳头,心里又酸又涩。
不知是自己对本以为是朋友的影帝失望了,还是原身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死心了。
她突然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当然不是要逃跑,也不是准备像鸵鸟一样躲起来。
她去了网吧,把这篇帖子和下面的回复转发都截了图。
她大概能猜出来,这事情后面是谁要搞她,P出来这些艳照,又广而告之,目的就是让她名声扫地,狼狈离开。
可是她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设定类似,中伤造谣的言论超过5000点击浏览量,或者转发量超过500,就可以告他诽谤了。
仔细研究了一番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的流程,她要用法律的力量,捍卫自己的权利。
有人在类似的帖子下回复,不过流言蜚语而已,不去理睬不就行了,清者自清,有必要报警吗?
但如果她不是在玩游戏,是在现实生活中被人这么诽谤抹黑,一个女高中生,能从恨不得吃人肉喝人血的网暴中毫发无伤地走出来吗?
下午一点,她走进了派出所,正式起诉这些人诽谤。
帮她立案的警察姐姐很赞赏她的勇气,拍拍她的肩膀,夸她做得好。
大多数女生遭到这种莫须有的抹黑诽谤,第一选择是躲起来,等待事态平息;或者被对方威胁,做出更多屈辱之事。很少人会选择直接硬刚,因为这样极有可能招致更多的后续伤害。
因为网上多的是“受害者有罪理论”,什么“为什么不强别人,还不是因为你穿的骚”,“穿成这样出来不就是勾引人犯罪的吗”,“年纪轻轻就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就是为了勾搭男人”。
不明真相的群众,一人一口唾沫,能把一个人的脊背压垮。
键盘侠们躲在阴暗角落里,随心所欲地一顿乱喷,会给受害者带去多大的伤害,他们不关心,无所谓,只想借网络的遮羞布肆意发泄自己的垃圾情绪。
多少受害者熬过了最初的暴行,却在网友的道德绑架和人肉搜索下崩溃自杀。
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躲在屏幕后面的刽子手,在实名制下,都逃不过最后的制裁。
办完手续,莫念月问道:“谢谢姐姐,案件多久能出结果?”
“通常需要3到7个工作日。”
“这么久啊……”
莫念月低头想了想,走到一边,给林秘书打了个电话,得知白君轩暂时还没出事,便把这件事情始末告诉了他。
不一会儿,派出所所长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堆笑:“原来是白小姐啊!你放心,你报的案件我们马上处理!最迟明天就给你一个答复!”
“那就多谢了!”
常言道:正义虽然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可她时间紧迫,不想让正义迟到,最好还能让它坐上加速通道,尽快赶来。
狐假虎威嘛,谁不会。权利的确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在它灰飞烟灭前还能最后借一把势的时候。
……
傍晚,她突然接到了林秘书的电话:“白小姐,白市长刚刚被人带走喝茶了,他叮嘱我一定要催你赶紧出国,你考虑好了吗?”
事情发生得比想象中还快,莫念月定了定心神:“你先封锁消息,明天我先处理完事情再告诉你决定。”
“好,你……万事小心。”
“谢谢你,林秘书。”
挂了电话,莫念月强迫自己赶紧进入睡眠,现在,她需要外挂的力量。
再次点开昨天买的【潜移默化】道具,她试着输入:【这个世界不允许陷害他人】。
斩草要除根,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如果没有中伤、陷害、污蔑、抹黑,就不会发生今天的造谣诽谤,白君轩也不会被小人举报拉下水,这个社会也能少许多败类人渣。
结果,道具卡再次发出红色警报。
小黑提醒道:“你这设定也太理想化了,涉及面太广,会动摇这个世界的根基,不会被允许的。”
莫念月想了想,好吧,既然不让她兼济天下,那就独善其身吧。
她再次输入:【我关心的人皆能万事顺意】。
可是道具又发出了警报。
小黑无奈地说:“你关心的人……这个也太宽泛了吧?你今天可以关心路边的一个流浪汉,明天可以关心国外的一个陌生人……再说了,怎么可能有人真的万事顺意呢?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的。”
好吧,有道理,莫念月被说服,再次让步,最后输入:【我的家人都能逢凶化吉】。
这一次,道具闪了闪黄光,发出提示音:“设定已生效。”
莫念月的眼眸闪了闪,很好,她也算自己的家人,这样既能保护自己,又能捞一把便宜老爸了。
由于副市长被调查的消息被封锁,暂时未走漏风声,警局的办事效率出人意料地高,第二天一早,就打来电话说已经查明了谣言的源头,甚至查到了被P的原图。
果不其然,幕后之人就是昨天那个被她反伤的高马尾女生。帖子下蹦哒得最欢的那几个马甲小号,则是她的手下的几个帮凶。
莫念月冷笑一声,随着警车一起去了学校。
正值课间休息,那几个女生狼狈地被执法人员从教室里拉出来的时候,所有年级的学生都出来围观,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一开始,几个女生还狡辩不肯承认。
莫念月在警察姐姐的陪同下,把证据扔在了她们面前。
“根据刑法的相关规定,捏造事实来诽谤他人,侵犯他人名誉权、人格权的,情节严重的成立诽谤罪,一般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你们不仅P图造谣,还雇人大量转发传谣,发帖的浏览点击数超过了5000,转发超过了500次,对我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和困扰,已经构成了诽谤罪,我已经报案了。恭喜你们,都已经满了16岁,可以承担刑事责任了。”
几个女生这才知道踢到了铁板,霎时间哭天抢地,涕泪横流。
可为时已晚,只能被押着关进警车,带回警局。
莫念月跟着警察姐姐一起,到机房盯着论坛管理员删了贴,又发出一则辟谣通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班主任走到了莫念月的身边,降低语调,表情诚恳地说:“白月,校长想找你面谈一下,你……方便吗?”
莫念月心里冷笑连连,看来,学校领导要出面,大事化小了。
她转头对警察姐姐说:“警察同志,我们校长找我喝茶,麻烦你们先回警局,如果半个小时后我没有赶回来作证,那还要再辛苦你们一下,来接一下我,我怕被胁迫或者绑架了呢。”
班主任:“……”
警察:“……”
莫念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校长室,里面暂时没人,她在房内绕了一圈,干脆坐在皮沙发上休息。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逆光中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跟她打了个照面。
莫念月“腾”地站了起来,一声“爸爸”差点脱口而出。
无他,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和她现实里的亲爹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他年轻十几岁的样子。
莫念月胸中翻腾,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
本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完美人生被抢走,就算了,为什么游戏里欧阳歆玥的父亲,欧阳凯会跟她的亲爹如此相似?可她并没有在社交网络上公布过爸爸的照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凯看着眼前这个眼眶泛红,微微颤抖的少女,准备好的一番说辞突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种说法:“这位同学,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嘛?”
“月月。”
“啊?”欧阳凯懵了。
莫念月咬咬牙,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我叫白月,你可以叫我月月。”
或者叫我囡囡,月儿,都好,就是不要叫“这位同学”。
欧阳凯笑了:“好,好,你跟我女儿一样,名字里都有玥啊……月月同学,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那我就明说了。首先,这件事情给你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代表学校向你道歉。但校董会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得换种方式处理。高考在即,学校不想因为这样一出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影响大家的考试,给学校的声誉抹黑。”
莫念月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两眼发了狠,像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成了别人爸爸的倔老头,要怎么说服她。
欧阳凯顿了顿,在她近乎灼烤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继续说:“如果你能撤销案件,学校可以把清大的保送名额留给你。当然,做错了事情的同学,该道歉的还是要道歉,甚至她们家里也愿意做出赔偿。只是她们不能留下刑事案底,不然这一生可都毁了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原谅……”
莫念月突然朝他走了几步,撕开了手掌心贴的两张大号创口贴,把里面已经结痂却还是显得狰狞可怖的伤口露了出来:
“小打小闹?退一步?她们不止诽谤造谣,还是霸凌的惯犯。我问你,如果是你的亲生女儿受到这样的伤害,又被人P了裸照广为流传,你会让她退一步嘛?会叫她就这么放过对方,选择原谅嘛?!”
这个顶着爸爸脸的男人说的是什么话,小时候见到她划了道口子就心疼半天自责不已,两个人相依为伴二十几年的爸爸,怎么可能对她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欧阳凯的面色变了变,显然他也是才知道霸凌一事:“我会去调查清楚的……”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像逃避房间里的焦灼气氛似的,欧阳凯赶紧走了几步,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女人,被欧阳凯挡住,看不清楚正脸。但能从她绰约的身姿中看出,一定是被岁月优待、保养得当的美妇人。
看见里面还有人,中年女人压低声音,带着些歉意说:“老公,我不知道里面有客人,小玥非得来让我问问你,还有多久下班,今天她生日嘛,约了同学跟我们一起吃晚餐。”
欧阳凯好像忘了办公室里还有个等他做思想工作的女同学,亲昵地拍拍美妇人的臂膀,柔声道:“我这边很快就结束,你先到隔壁去等我吧。”
门外突然又多了一个少女的身影,竟然是欧阳歆玥,她看见莫念月,有点惊讶:“噫,白月,你怎么在这里?”
欧阳凯这才侧身,看了过来,移开了对身后女人的遮挡。
在看清那个女人模样的一刻,莫念月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
她……她怎么和家里珍藏的那张老照片上,抱着她笑得慈眉善目的二十年前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莫念月如遭雷劈,终于止不住地大哭起来。
为什么?游戏连去世的母亲也捏造出来?
凭什么?又让她成了别人的妈妈!
她都不曾有过的妈妈的陪伴,怎么就被别人占为己有了呢?
她哭得伤心欲绝,泪水像止不住似的往下淌。
这一哭,把门口三人吓了一跳,美妇人嗫嚅道:“这小姑娘是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欧阳凯把她们推了出去:“你们别管了,先去隔壁等我。这个同学情绪不太稳定,我再开导开导她。”
门关上,他走了过来,递来一盒纸巾:“月月同学,先别哭了,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学校能解决的肯定帮你解决。哭不能解决问题啊……”
莫念月一愣,哭得更凶了:“你不是……她也不是……”
不是她的爸爸,不是她的妈妈。
是假的,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