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完年猪后,过年的喜庆气氛早早地弥漫开来,地里的甘蔗早已收割完毕,成摞成摞堆在地上。
家里女人们紧锣密鼓地灌香肠、熏腊肉、做豆腐,男人们也三天两头往集市上赶,买些小孩们爱吃的零嘴和过年期间祭祀需要用到的香纸蜡烛。
忙得不亦乐乎。
江柏江榕也从学堂回来了,带着弟弟妹妹们亲自裁了红纸,写了几副对联贴在门上。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接近年关,年月溶不得不回谷中去主持一应事宜了,临走之前,苏禾送了他满满两大袋子药草。
把他感动得涕泗满面,扬言明年还要回来。
“年神医,这就不必了,这些草药你也看见了,我有很多的。”
“我知道,你有这么多我也不必跟你客气了,只是小竹如今才把我的医术学了不到一成,我明年还得回来继续教她呢。”
一成?
有你一成的医术,都快能跟我打个平手了。苏禾暗自砸舌,这两人,一个真敢教,一个也真能学。
小竹能有此际遇,真是天大的好事。
年月容走好,江家在县里的糖食铺子关了门,二房一家人都回来了。
还把周倩给带来了。
苏禾紧张的看小石头旁若无人的和江家小孩们一处玩耍,模样和声音和之前相比已是大为不同,瞬间放下心来。
林氏讪讪跟大家解释,“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没个去处,就只有来咱们家里了,过完大年初三就走。”
好在这次周倩学乖了,不仅不言不语,一心帮着赵氏准备吃食,还教小孩子们剪各种好看的窗花,江青青一天围着她,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日子紧赶慢赶着,桃李村人终于盼来了大年三十,江家也迎来了大团圆。
爆竹声声,欢歌阵阵,不知谁喊了一声,“过大年啦!”
随后整个村子里都沸腾起来了,是呀,累死累活又度过了一年,明年,总有些新的希望吧。
除夕的重头戏自然是年夜饭。
这次赵氏简直是将自己一年的所学都奉献出来了,苏禾一看,除了差点精致意思,江家的年夜饭差点能和前世家里过年时相比了。
除了有大家都喜欢的红烧肘子,酸萝卜老鸭汤,糖醋排骨,水煮肉片,清蒸鱼,蒜苗腊肉,鲜椒鸡丁,肉末豆腐......
还有“桃李记”中最叫卖的各类糖果和甜点。
尤其是那县城中难得买到的水果罐头,江家也像不要钱似的敞开吃。
饭桌上欢声笑语,一切和去年都是那么不一样。
吃完晚饭,又到了小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发红包。
江老太早有准备,笑呵呵地给儿孙们都发了一个小银元宝,这在农村中可是大手笔了,章翠花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使劲地用牙咬去,差点把牙都给磕碎了。
回头发现连周倩和小石头也各得了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她脸色沉下来。
“江青青,江青青,死哪去了!”
“娘,祖组说大过年的不能说‘死’这个字,否则会被祖宗们回来打嘴刮子的。”江青青好心地给她娘提醒着,那纯真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章翠花。
章翠花心虚,以为江青青被“祖宗”附体,差点吓了一跳。
“你和林石头的压岁钱呢?拿来我给你存着,翻过年去给你做新衣裳。”
“哼,娘你每年都这么说,今年我才不相信你呢。”
“嘿你这个死丫头,老娘生你养了你,你的都是老娘的,赶紧交出来。”
“呜呜,娘抢我压岁钱了,呜呜——”
谈笑风生的一家人顿时统统安静了下来。
江老太冷冷地看着她,“小孩的便宜也沾,做娘的可要点脸吧。”
说着亲自把江青青搂到怀里,“赶明儿让你爹带你去集市上,有啥想要的自己买,祖组给你的压岁钱,谁也别想拿走。”
章翠花当着所有人的面又被打脸,灰溜溜地回老屋睡觉去了,也不守岁,一家人被她搞得兴致缺缺,也早早各自散去。
大年初三一过,二房中人,除了赵氏,都匆匆回了县里。
正月初三到正月十五这段之间,正是大家消闲的时候,这段时间开门做生意,抵得过淡季做两个月呢。
江老头和江大伯这些年过得实在辛苦,原以为这个冬天会在家踏踏实实享几天清福,可看二房的人都动起来了,顿时觉得闲得浑身难受。
去捡柴吧,柴房里的柴火已经堆不下了。
去打猪草吧,地里的青菜再养几十头猪都不成问题。
培育稻苗吧,这天气眼看还不知道要干多久,不下雨,这谷种子撒下去也是白撒。
得,先把猪圈里的猪粪慢慢盘到地里去吧,总得找点事情做。
“爹,这天可真热呀,你看,我才背了两背篓粪,都出汗了。”
“瞧你那肚子上的肥肉,吃那么好,可不得流点油汗嘛。”江老头一边砸吧叶子烟,一边打趣自家儿子。
可他心里,也隐隐有几丝不安,这天气,却是不太对劲呀。
好在江老头的不安没持续太久,正月十五过后,老天爷终于淅淅沥沥的施舍了点雨水。
村里终于涌起了久违的泥腥味。
“先把玉米种下去!”
这点雨打不湿田,但对于旱地却是勉强足够了。
好在江老头和江大伯早早地将底粪都给运到了土里,江小山也暂时不去学杀猪了,叫了江河和江二伯一起回来,一家子的壮年男丁,堪堪两三天就将所有的旱地给种完。
而更多的人家一边搬运猪粪,一边种地,效率慢了很多。
江家的地没种下多久,一场小雨又淅淅沥沥地洒了下来,众人庆幸,幸好手脚够快呀。
一家人紧等慢等,好容易看种下去的种子开始冒出下嫩芽,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再加上冬天种的小麦也逐渐长高,想来今年,应该不会饿肚子吧?
唉,也不知道水田多久能灌满水。
然而,现实告诉他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还不到三月,整个桃李村就像提前进入了夏天。阳光炙热,烤得土地都有了丝丝干裂的迹象,刚发出不久的嫩芽还没长开,就开始变得枯黄。
麦田里的麦穗也没好到哪里去,低垂在干燥的土地上,一言不发。
平日能捞出鲜鱼的小河,现在已逐渐变成一滩泥浆。
好在山脚下的泉眼还咕咕冒着清水,每天从早到晚都排满了打水的村民。
难道遇上灾年了?
村长急得胡子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