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点在寒露口,点一碗,收三斗。”
这句流传崇州各地的谚语,在桃李村并不适用,桃李村人的种麦,一般都是在霜降往后延几天。
江家在新房布置得舒适暖和,地里的地也犁得松软透气之后,又紧锣密鼓地投入了种麦大潮中,村长家和江家互相帮着种,原本需十日才能种好的地,硬是六七天就种完了。
麦刚种好,回娘家戴孝的张翠花也期期艾艾地回来了,肿着一双眼,人也消瘦不少,显得脸上那道疤更加可怖。
还带回了一坨发了黄霉的豆腐。
“我给家里带块豆腐,二伯娘,你快拿去炒了吃吧,将就我也吃顿好的,在娘家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对了,金哥呢,抱出来我看看。”
在厨房忙碌的赵氏等人一看到她,脸都不由自主地拉了下来。
那天一家人本来是下了狠心要休了她,谁知在那个当口,她老娘没了。
这个时候休妻,不管怎么说都是会被戳人脊梁骨,江老太只好简单打点,让她带着孩子们回家奔丧。
结果金哥和江青青去给外婆戴了七天的孝,不知道是饮食还是什么原因,接连染上了风寒,章家人怕两个小孩在他家没了,快马加鞭将孩子们送了回来。幸好苏禾医治及时,不然,江老太又要折两个乖孙在章家!自此,江家人对章翠花的娘家,更加厌恶。
“这豆腐你自己拿回去吧,要吃饭自己回去做,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赵氏没好气地把铲子往锅里一摔,快速走到边上,将上次重新装好的泡菜坛挪到了桌角深处。
见状,章翠花也只得尴尬地笑笑,托她短命老娘的福,一时半会不会被休了,但她那天是真的被吓着了,也不由自主安分了下来。
她又朝苏禾说道,“那,那给狮子狗吃吧,多好的东西呢。”
“不需要,我们的小狮子不吃这种烂臭了的东西。你说这东西好,自己拿回去吃就是。”苏禾冷冷地回答她。
一旁的小雪狮仿佛瞅出了什么端倪,一跃而上把那臭豆腐打在地上,踩得稀烂。
“嘿我说你这天杀的臭狗!”
章翠花伸腿就踢,人我不敢得罪,一直下贱的狗,还怕个甚?
小雪狮被她激怒了,狠狠地咬在了她的腿上。
“天呐,狗咬人啦,救命啊——”
章翠花一边大喊一边往外冲,那小雪狮却没有跟出去,用爪子嫌弃地煽了煽鼻子。江老太看着章翠花依旧一副不成器的样子,气得直摇头。
三人一狮,没一个有好脸色。
江雪梅走进厨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一副沉着脸的样子,她心下一惊,赶紧使劲把袖子又往下拉了拉。
“嫂嫂,小凤姐让我去她家玩,我可不可以又把小雪狮带去呀。”
苏禾冷眼看她心虚的样子,把头偏了过去。
最近隔壁村的张小凤不知哪根筋撘错了,自从上次江雪梅和她出去过一次后,就隔三岔五的来找江雪梅,这张家,怕是不安好心。
“嫂嫂,今天雪狮子还是跟着我出去处呗。”怕苏禾没听见,江雪梅又小声的重复了一遍。
自从上次在莫家坳那边发生了那种事,她对去别人家玩这件事就心有余悸,非要有小雪狮在身边不可。
“小梅,那张家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心......”
“没有呀,我上次去,就张婶和小凤姐都很好的,还教我打了络子呢。”
“真就只是打络子?”江老太眼中精光半露,让江雪梅更加心虚。
“奶奶,您啥意思,不打络子我还能干啥。”
“大姑娘家家的,一天少往人家里跑。”
“可是,村里别的人都能串门,凭什么我不能?”
在桃李村,春夏秋三个季节全家人都要投入到辛苦的劳作中,谁要是没事去别人家里坐会被视为“游百病”,即游手好闲。
但冬天就不一样了,妇人女子们往往要趁冬天不太忙,做够来年一家人穿的鞋袜衣裤之类,这时,相互串门,交流花色和款式就显得尤为必要。
要是哪家的女眷不出门走动,倒是会被人认为藏私,不活泛呢。
江家自搬进了新房,村人们“忌惮”那紧闭的围墙,倒是不怎么来串门,把江老太急得不行,她也只好带着小重孙女,偶尔去村里转一圈。
想到这里,她妥协道,“想去出门可以,张家不行,好了,赶紧回你的屋去!”
“哼。”江雪梅赌着气出了厨房,狮子没借成,还被说了一通,真是倒霉。
“啊!翠花嫂,你在这窗脚下鬼鬼祟祟地干啥呢!”她被那佝在厨房窗户下的人吓了一大跳。
“这,这不是累了想靠着歇会嘛。”
江雪梅懒得听她鬼扯,理了理刘海,打算离开。
“哟,小梅,你手上戴的啥,给嫂子瞧瞧。”
江雪梅才想起手上戴着张仁贵给的银手镯,沉甸甸的,竟然被章翠花看到了,她心里一阵窝火,这个搅屎棍,怎么哪哪都有她。
“滚你屁事,滚开。”
哪知章翠花还涎皮赖脸地扯她的袖子,“唉哟,小梅,我知道这镯子是谁送你的,你别怕,你嫂子我呀,也没别的坏心思,只要你把上次苏禾给你带珍珠给我一颗,我保证不说出去好不好。”
“神经病,想说出去就说,谁怕谁。”反正她打定主意了,晚点就将这碍事的东西还回去。
“哎,小梅,你别走呀,刚才你们在里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偷听贼。”
章翠花绕开她这句话,“不让你去张家,肯定是苏禾的主意,她呀,是在嫉妒你呢。”
“啥?”
“你想呀,张家本来说亲的事江雪竹,虽然他们不同意,但面子上是体面的呀。这三房就是在拿架子,想多故意张家几次,显摆自己的能耐。结果好了,中间出了一个你,还和张家走这样近,打坏了人家的盘算,不就让某些人不乐意了吗。”
见江雪梅似乎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章翠花赶紧又趁热打铁。
“所以她苏禾才打着为你好的名义,不把狮子狗借给你。要我是你呀,必得跟他们对着干,教他们的算盘全部落空。”
“这样对我有啥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