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妤赶回来时,瑄泽已经气息奄奄,除却化蛇血,其他的药材早已备下。
叶妤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只小鼎,难得的多了几分紧张,往日里她虽然炼过丹药,但大多数都是给自己吃的,所以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在乎。
而这只看起来就简单的小鼎,还是师尊看自己以前的太过破烂,所以转赠给她的,据说是曾经他用过的。
叶妤在心里默念着蛇血丹和入梦丹的炼制方法,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一缕红莲业火出现在她的指尖,按说原来的修为并不能够控制红莲业火,说来也是奇怪,那一缕红莲业火,居然还真的能为她所用。
这一路上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在攀升,甚至她有预感,她还没发挥出化蛇内丹的真正作用,不过此刻驱使这一缕红莲业火已是足够了。
她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按照自己脑海中所想的方法,将药材一味一味地加进去,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到了最后才取出那一瓶珍藏多久的化蛇血,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片刻之后,那只小鼎突然砰的一声爆炸开来,一粒黑漆漆的丹药也滚到了叶妤脚底。
来不及心疼自己的炼丹炉,叶妤连忙捡起那一颗蛇血丹,闻了闻,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转眼又犯了难,入梦丹还尚未炼制,炼丹炉却早一步报废。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玹宿帮忙,看看能不能寻到一只小鼎,也再次发通讯玉简给师尊,看能不能有什么法子替代炼丹炉。
还不等玹宿回来,柳钦便回道“你可以试试,以灵力为炉。”
叶妤眼睛一亮,她以前的确是在书中读到过关于灵力为炉的说法,只不过那是她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对于炼丹也浅薄非常。
她思来想去,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一试,于是干脆以妖力聚集,汇聚成一个鼎的模样,底下再加红莲业火,很快她的汗水便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没想到以妖力炼制丹药的法子这么可怖,若是真的是原先的自己用这样的法子,怕是早就被这炼丹炉给吸光了灵气。
可是哪怕是如今也依旧有些吃不消,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灵力都被这个小鼎给吸收了去,可是还不能分出心神来,毕竟她还要炼制入梦丹。
终于,叶妤即将妖力耗尽之时,三枚圆滚滚的入梦丹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三枚丹药散发着浓郁的妖力,一看就是上品。
叶妤来不及思考,直接像刚刚炼制的那枚黑漆漆的蛇血丹和入梦丹给瑄泽喂下,而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吞下了另一颗入梦丹。
玹宿进来时,叶妤浑身软趴趴地躺在瑄泽塌边,他一时之间神色复杂,没想到,叶妤竟对他们信任至此,竟然毫不设防。
他在一旁盘坐,打算给二人护法。
而此时,叶妤正行走在一片茫茫大雾之中,天是血红色的,地上则是数不尽的黄沙。
叶妤不理解,不是说会无止境的回放瑄泽此生最痛苦之事吗,这又是何处?
然而不过片刻之间就电闪雷鸣,似乎要将天际都撕碎一般。
叶妤顿时打了个激灵,天劫,瑄泽的母亲便是死于天劫之下,可是玹若所说说他母亲死之时,他不是已经离开了南涯吗?
伴随着天劫越发的声势浩大,叶妤越发的好奇,究竟是谁在渡劫。
此刻,叶妤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居然未变,一时之间有些惊讶,也就是说她还是她,而非梦中原本就有的人。
叶妤拨开迷雾,往雷劫深处去,总归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天劫之下,一身红衣的女子形容癫狂,她死死掐住一个小孩的脖子,眼里尽是疯魔“死,都给我死。”
叶妤顿时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来是那小孩长得像极了瑄泽,二来则是因为那女子并非一身红衣,而是被血染成的红衣。
莫非这是瑄泽母亲屠村时的场景?
叶妤下意识地就想去救下瑄泽,虽然理智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死在此处,可是身体却提前一步冲了出去,凝灵出鞘。
那红衣女子也反应了过来,立刻闪身躲开。
叶妤则是趁这个机会,扯住了瑄泽,将他拉至身后,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样子。
“你是何人?”那红衣女子眯了眯眼,眼里尽是戒备。
叶妤却没理她,低下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瑄泽的状态,发现只是皮外伤之后,这才看向了惨绝人寰的村落,横七竖八的皆是枉死之人,难怪引来如此重的天劫。
叶妤用凝灵指着她“你被爱人所背叛,自然是可怜可悲,可是这些村民何辜,稚子何辜?”
“哈哈哈哈哈哈哈。”红衣女子狂笑不止“他们何辜,若非是他们挑唆,贺郎何至于弃我而去,若非是这孩子无用,又岂会拴不住贺郎的心?”
叶妤气的几欲发狂,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也正在此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劈向了在场的三人。
不是别人,正是段竑。
叶妤下意识地就抱着瑄泽躲避剑气,却忽略了不顾死活的红衣女子,等到心口一阵剧痛,这才看到了自己心口处的利爪。
“多管闲事,去死吧你。”这是叶妤于一片黑暗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她闭眼前也看到了天空中蓄积的雷霆。
玹宿猛然睁开了眼,看着不断呕血却未醒的叶妤紧紧地捂着心口,不假思索地就为她输送妖力。
与此同时,君翊突然推门进来,看着虚弱的叶妤,他直接拿起一侧玉盒里放着的入梦丹,还不等玹宿阻止,就吞了下去。
叶妤再次恢复意识之时,却是在一条静静流淌的河边,而她看向了河中的倒影,她是一个约莫着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根麻花辫,辫尾还有红丝带系成蝴蝶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就灵动非常。
叶妤一时间愣了,刚穿书之时,她便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与这个小姑娘的相貌有五六分的相似,可是哪里有这小姑娘这般唇红齿白,一看就是被仔细将养着的。
“阿盼,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娘要等着急了。”路过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盆,盆里皆是洗好的衣服。
叶妤眨巴了眨巴眼“好。”这才发现自己旁边也有一个小小的篮子,然而篮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花。
还不等到村口,一个憨厚老实的麻衣汉子便朝她走了过来“阿盼,你今日采了些什么花?”
叶妤不认识眼前人,不敢多说,怕暴露了些什么。
那麻衣汉子却见怪不怪,反倒是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了一捧龙葵果“吃吧,爹爹特意给你摘的。”
叶妤看着如同葡萄一般的龙葵果,捏起小小的一粒,塞进了嘴里,甜丝丝的。
那汉子将一捧都倒进她的小篮子里,单手将她抱了起来“走喽,我跟着爹爹回家了。”
叶妤看着面前摆着的饭菜,稍微沾一点荤腥的都摆在了她面前,再加上这半日的接触,她知道了这个小姑娘叫李盼,是个痴儿,原本在这种村子里长大,应该是早早的成为了弃子,可偏偏是晚来女,很受父亲母亲和兄长的宠爱。
而叶妤进来之前,则是在隔壁的院子里看到了瑄泽,两人还对视了一眼。
如今叶妤身上没了妖力也没了灵力,若是想接触瑄泽,便只能用普通人的法子,也亏得玹若话多,说他如今不会妖力,否则的话,她还得三思而后行。
等到了午休时刻,叶妤趴在床上,打算先好好休息一番,然而刚要入梦之时,却突然被隔壁的吵闹声吵醒,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然而在一旁做针线活的李母却见怪不怪,只是轻声哄道“盼儿早些睡吧,你不是说下午要采花呢。”
叶妤摇了摇头,乖巧道“我想出去一小会。”
李母有些犹豫,可是若是她阻拦的话,女儿必然会哭闹不休,于是只能柔声的打商量“那你快些回来。”
叶妤出门之前,刚好看到了那个盛满花的小篮子,那一捧龙葵果还安安静静的躺在篮子里,她抓了一把,这才出门。
村子里的院子都被篱笆围着,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隔壁院落。
而瑄泽,正是抱着膝盖,坐在石磨上,看起来孤孤单单,他身后则是无休止的吵闹以及紧闭的房门。
叶妤身量小,干脆直接从篱笆的缝隙钻了过去,一路小跑到瑄泽身侧,将那一把龙葵果递了过去。
就在她刚刚低着头攥着龙葵果爬过篱笆的时候,许多龙葵果都被她捏碎了,黏糊糊的汁液都在她手上,看起来有些脏。
叶妤有些不好意思,想收回手,但是却又觉得不好,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这个是甜的,好吃。”
可是这样一番话下来,显得她更像个痴儿了。
瑄泽却不语,似是眼中没有她一般。
叶妤干脆也爬到石磨上,和他一起坐,歪了歪头“你爹和娘怎么了?”
瑄泽这才低下头看了叶妤一眼“与你无关。”
叶妤被噎了,也不气馁,毕竟此刻的瑄泽不会直接捏着她的脖子,她向来是个知足的人,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叶妤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有反应,干脆直接拽过他的手来,将那一把龙葵果都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跳下石磨,又钻回了自家院子里。
果不其然,李母等得有些急了,却不忍心怪她,只是将那个小篮子放到叶妤手上。
至于原本小篮子里的那些各色各样的花则是被李母细心的养在一个掉了漆的花瓶里。
叶妤拿着小篮子来到了河边,抱着膝盖坐下,她没想到在这个时间段,瑄泽的父母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而她现在是个小豆芽,没办法带瑄泽离开,也就没办法让他逃离父母的梦魇,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开心些,或许这样才能减轻他对于梦魇的恐惧,带他离梦。
说干就干,刚好河边也有一些散落的龙葵果,叶妤干脆又摘了些,还特地将它藏在了小花之间,防止再次破碎。
直到夕阳西下,叶妤这才慢悠悠地往家走,果不其然,瑄泽还是坐在那块大石磨上,似是下午都没有挪动。
叶妤干脆直接带着小篮子爬过篱笆,在他面前掀开那些花朵,将龙葵果都塞到了他的手里“好的,吃。”
不知道是这副身体的缘故还是气他,她现在说话还真的像极了痴儿。
她特意看向了那扇门,依旧是紧闭的。
瑄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仍旧没有开口。
叶妤依旧陪他坐着,直到家里传来了淡淡的饭香,这才回家。
叶妤吃着窝窝头的时候才想起来,瑄泽好像都没有吃饭,只不过他是半妖,应该没事吧?
晚上的时候,李盼的哥哥也回来了,他是个学徒,跟着镇上的木匠学手艺,每次拿了帮工钱总是会给妹妹买上些糖果,这次也不例外。
李期将两颗包装简陋的糖果放到餐桌上,看着叶妤伸手要拿,立刻咳嗽了一声,柔声道“要吃完饭才可以吃。”
叶妤乖巧地吃完了那个窝窝头,这才拿到了那两块糖果,迫不及待就扒开了一颗,放在嘴里尝了尝甜丝丝的,比上午的龙葵不知道甜了多少。
等到众人都歇下,叶妤又悄咪咪地溜出来,到了隔壁家的院子里,果不其然,瑄泽还是坐在原处,而他身后的那扇门依旧没有开。
叶妤这次却没有爬上石磨,只是将那颗攥在手心里,热得有些化了的糖果放在了石磨上,然后就悄咪咪地爬回了自己家。
瑄泽看着那颗糖,目光复杂,过了许久,他剥开了糖纸,将那颗糖送入了口中,他见过村子里其他的孩子吃过糖,可是他却只是见过。
他细细地品着那颗糖的味道,没有选择咬碎,而是任由它在口中慢慢融化。
他看着叶妤离去的身影,眼里面闪过了些迷茫与疑问,李盼,他在嘴里嚼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