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妤假意前往折剑宗,许久后发现无人跟踪,这才又绕回了玉青城,思及再三,她又换了张面皮,这才堂而皇之地往破庙去。
沈卿然等人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叶妤平安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妤儿,外面形势如何?”
叶妤揭下面皮,将外面的局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若是要我说的话,此刻的确是不宜让师兄他们入城,我们出城会合才是明智之举。”
沈卿然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事不宜迟,若是再拖下去恐生变故,一会我派人将师兄送出城,而我们几人目标太大,怕是要引起他们的怀疑,不如几人结伴出城,分散目标。”
二夫人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开始一一盘算了起来“姐姐说得对,如今我们身边仆从婢女已经遣散得差不多了,留下的这几个也都是往日的心腹,至于其他非竹家子弟的弟子,我也嘱咐过他们,此刻要隐忍躲避,必然不会遭到赶尽杀绝,至于剩下的本家弟子。”
“至于剩下的本家弟子妇孺,如今既然已随同我们一起蜗居在这破庙之中,而亦是因家主原因才流落至此,势必得寻一个万全之策,保他们安稳。”沈卿然紧紧皱着眉头,剩下的这些弟子,除却是修为不济的,便是身上有伤的,而那些老幼妇孺,也是几乎没什么修为,最容易被人斩杀殆尽。
此刻,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弟子中,有一人站了出来,他脸上有一道刀疤从额头到嘴角,显得人凶狠异常“大夫人,我等既是竹家子弟,便不会弃竹家于不顾,我愿以死掩护夫人和弟子们出城与其他师兄弟汇合。”
另外一个秀气俊美,做书生打扮的人也站了出来,就连讲话也是文绉绉的“二哥说得对,我们身为竹家子弟,自当为竹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如今最大的事情便是重建竹家,若非我们无用,也不至于任由王家将夫人驱逐出竹府,屈居于这破庙之中。”
剩下的弟子也都纷纷应和,甘愿誓死护卫夫人出城。
叶妤许是身为局外人的原因,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冷静“沈姨,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道可取不可取?”
沈卿然点了点头“妤儿但说无妨。”
叶妤十分清醒理智地分析如今的局势“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夫人们与在外的弟子会合,想办法夺回玉青城或者选择重建竹家,而如今在寺庙中的也大多都是老幼妇孺,剩下的弟子也都并非修为高强之人,依我看倒是不如让这些的弟子看护老幼妇孺,而大夫人与二夫人出城与师兄他们会合。”
叶妤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夫人依旧不放心的话,我也可以在此看护。”
竹溪有些怯弱地站了出来,但是眼里面却带上了难得的坚定“我可以替母亲守护阵法,照顾大家。”
沈卿然一时之间眼眶有些湿润“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二夫人则是有些担忧地看向竹溪“溪儿,你可记得我在此处布下的是何种阵法吗?就敢说替我守护?”
竹溪咽了口唾沫,似乎是有些紧张“寻曲阵法和幻影遗踪阵,母亲对这两种阵法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将这两种阵法结合在一起,使此阵法在外界难以为人所寻,哪怕是找到了,也是弯弯绕绕,无法靠近。”
二夫人依旧有些不放心,但是却又见女儿都答对了,一时之间有些骑虎难下。
沈卿然却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个碧绿色的瓷瓶,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叶妤手中“这个叫做午浑聚灵丹,可以在短时间内帮你凝聚灵力,但是一旦使用,就会折损灵脉,你如今灵脉既然已失,那便是会削弱你灵脉处的阵法,你一次最多服用三粒,若是用得多了,你灵脉之处的阵法被破,你便会立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甚至更加严重。”
叶妤抿了抿唇,坚定的点了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替沈姨守护好剩下的竹家人。”
二夫人则是拉着竹溪的手,有些犹豫的开口“可是妤儿的聚灵丹阵法不是只能维持三天吗?三天之内我们是否能够赶回来呢?”
“二夫人放心便是,只要有我柳钦在一日,叶妤便不会缺少聚灵丹。”柳钦扶着佛像慢慢走了出来“大夫人也别想赶我离开,好歹我也是个医修,你们这这么多老弱病残,若是我当真离开了,你自己一个人怕是也忙不过来吧。”
沈卿然沉默了,似是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过了许久之后才低声道“多谢师兄相助。”
“你我师兄妹之间何须言谢,若非当初你父亲出手相助,我如今早已是惨死在路边的乞儿,哪里能习得这一身医术,成为众人敬仰的丹修呢。”柳钦笑吟吟的,似乎之前的争执从未存在。
等到大夫人离开之后,柳钦才突然失去了支撑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叶妤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他,众人也赶紧围了上来“柳先生,你没事吧。”
柳钦摆了摆手,勉强支撑着坐在地上“只不过就是一些小伤,不足挂齿,过些日子便好了。”说着又看向了众弟子“我记得我们逃出来之前,有好几个弟子也被打伤了,可有看诊,若是没有的话可以来找我。”
有几个弟子跃跃欲试,先前的时候,虽然夫人也为他们诊治过,可是他们终究是男女有别,所以有些事情并未敢对夫人提及。
柳钦淡然一笑“我这享誉多年的神医亲自为你们看病,居然还有人犹犹豫豫的,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此话一出,许多弟子蜂拥而至,叶妤也被挤了出去。
竹溪却在此刻悄咪咪地溜到叶妤身侧“妤儿姐姐。”
叶妤又被吓了一跳,平息了一下心情才询问“怎么了。”
竹溪挠了挠头,似乎是有些难为情“妤儿姐姐,你之前与我竹笙兄长是什么关系?”
叶妤被问得一脸懵,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回答“自然是师兄妹关系,我与他曾并肩作战数年。”
小姑娘一脸的失望,还是有些不甘心“你们俩之间就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了吗?”
叶妤有些糊涂“我与他之间还能是什么关系?”
竹溪扯着衣角,有些扭扭捏捏“之前兄长从未提起过其他女子,你是第一个他向大夫人所提及的女子,我以为他对你有意。”
哈?叶妤有些无言以对“自然不是,我与他之间只是战友而已,不涉及男女私情。”还不忘教育小朋友“我们如今既是身为修仙者,自然是当以修仙为主,儿女情长皆是虚妄,情情爱爱皆如镜花水月,唯有大道值得追随。”
竹溪哦了一声,显然有些不太乐意听这些。
叶妤知道孩子年纪小,可能对情爱抱有想法,忍不住地规劝“从前我也曾如你一般,只觉得两情相悦便是天长地久。”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那后来呢?”竹溪忍不住追问。
叶妤真假参半地叹息“我与那男子之间,只能说是有缘无分罢了,甚至为了他,我的境界跌落,险些身死道消,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了吗,就是因为轻信了他,这才沦落至此。”
竹溪张大了嘴,满脸的不可置信“可是你不是说你之前被妖魔所冤枉吗?”
叶妤张口就是胡诌“我所爱之人便是妖魔,所以啊,这世间男子皆薄幸,你可不要被男子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竹溪撇了撇嘴,显然是触动到她的伤情之处了“我的父亲也是如此,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此生唯爱我母亲一日,可是最后终究是薄情寡义,辜负了我母亲。”
叶妤深以为然“他何止辜负了你母亲,还辜负了沈姨,不知道他哪来的这等运气,居然同时能得到你母亲与沈姨两位奇女子。”
竹溪摇了摇头,语气很是认真“父亲与大夫人并不相爱,何谈辜负。”
“可是他耽搁了我师妹的岁月。”柳钦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用一张洁白如雪的帕子给自己擦着手“若非你的父亲贪恋美色,你和你母亲便不会成为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竹溪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提高声音“你胡说,我父亲,我父亲只是以为那人是母亲,若非如此,那女子怎么可能近得了我父亲的身。”
柳钦嗤笑,抱臂“你父亲本身就是个薄情寡性之人,明明对我师妹无意,却以恩情求娶与她,又在事后娶了你母亲,同时耽搁了两个女子的人生,算什么情深不许之人?”
“你口口声声说那女子是因为像你母亲才被你父亲所爱慕,实际上只不过是你父亲的遮羞布罢了,因为这样他才能够守得住自己曾经的承诺,才会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从未变过心,他不仅是个薄情寡信之人,更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柳钦字字如刀。
竹溪突然推了柳钦一把“你胡说。”然后转头就跑了出去。
柳钦被他推倒在地,疼得呲牙咧嘴“死丫头。”
叶妤顾不上柳钦,急忙去追竹溪,很快便追出了寺庙。
叶妤看着弯弯绕绕的巷子,一咬牙,跟着追了出去,幸好竹溪的修为浅,跑得也慢,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她在护城河旁哭泣。
叶妤心一软,便走近她身侧,递给她一张帕子“溪儿,其实刚刚你自己也在说,你父亲是薄情寡信之人,辜负了你母亲,可是为什么柳先生说的时候你又如此抗拒呢?”
竹溪哭得稀里哗啦,就连话也是抽抽噎噎的“我知道啊,可是他终究是我父亲,我不能任由别人说他,我知道都是父亲的错,若非是父亲,大家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父亲他已经死了,我就连他的身后名也守护不住,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背后说我父亲被女人迷了眼,可是我就是听不得。”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父亲,那个女人不像好人,可是父亲不相信我,甚至还为此斥责过我,从小到大他从未那般严厉地训斥过我。”竹溪的眼泪一颗颗地落到河里,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叶妤干脆用帕子给她擦干了泪“你的父亲是你的英雄,所以你不许任何人指责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现在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外面如今太危险了,而且你答应过你母亲要守护族人的。”
竹溪不住地点头,用袖子去擦自己的泪水“好,姐姐,我听你的,我跟你回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的。”
叶妤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她一路躲避巡逻之人,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回到了破庙。
竹溪看到柳钦还是气鼓鼓的,但是却也只当没看见。
叶妤则是认认真真地对柳钦开口“柳先生不管因为是什么原因,溪儿还只是个孩子,她对自己的父亲有着敬仰,有着崇拜,还有孺慕,您不该这样在她面前说她的父亲,幸亏今日溪儿平安归来,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的话,您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沈姨呢。”
柳钦则是有些愧疚,他仔细想了想,他的话的确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重了“是我讲话太过直白,并未顾及到溪儿的心情,我一会回去向她道歉的。”
叶妤犹豫再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插手此事,可还是开口了“我知道,有些事由我这个晚辈来说并不妥,可是柳先生是否想过,沈姨究竟是为何留在竹家不肯离去吗?”
几乎是不假思索,柳钦回答“自然是因为责任。”
叶妤摇了摇头“是责任,却也不只是责任,今日我外出探查消息,也意外地得知了许多关于沈姨的事情,她曾经驰骋沙场,也曾炼丹救人,她的世界原本并非后院之大,可是我想,她此刻愿意留下的原因与之前一般,是她在竹家看到了自己的价值,不是只因竹家主母或竹笙的母亲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有价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