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夫人?”柳钦反问道“那你这个竹夫人可有真心爱慕竹家主哪怕一刻?”
沈卿然冷冷回应“无论如何,我依旧是这竹家的主母,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竹家家主在否,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说完这话,沈卿然便转身“如今师兄的伤已然有些好转,若是师兄不愿与我安排的人一同出城,也可自行离去,你身为丹修,他们不会轻易为难于你。”
柳钦看着沈卿然的背影,不甘心地质问“沈卿然,你当年与竹氏联姻是无奈之举,可现在自由近在眼前,你为何置之不理?”
沈卿然思虑片刻,这才沉声道“我拥有的不只有竹家主母的荣光,更是有竹家的责任,当年种种,已然过往,沉迷于过往才是最愚蠢之举,莫说是如今的我,哪怕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沈卿然,也不会在此刻弃竹家于不顾,更不会将你牵连其中。”
“柳钦,无论是天赋还是修为,你皆在我之上,父亲也器重于你,你不该偏安一隅,将自己困在这玉青城中。”沈卿然的声音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回忆,可是脚步却未停。
“师妹,其实师尊私下里曾与我说过,他后悔因恩情让你与竹氏联姻,他还说你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骄傲。”柳钦急切地想留住沈卿然,更是不想看不到她这般自轻自贱“我不该被困在这玉青城中,难道身为炼丹大师沈凭唯一子嗣的沈卿然,就该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竹家吗?”
沈卿然难得地皱起了眉“在其位,谋其政,各有所求罢了,师兄还是速速离去呀,以免惹来事端。”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妤离开破庙便直奔热闹的街市而去,果不其然,已经有许多人在街道上巡逻,四处盘查询问。
叶妤躲过巡逻的众人,径直往一家酒馆而去,虽是修仙者,可是却有许多好酒之人,酒馆错综复杂,正是探查消息的好地点。
果不其然,她才刚落座,点了一壶竹叶青后,隔壁不远处的讨论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真不知道我们一个劲地在这巡逻有什么意思,若是真的想抓那竹家余孽,在那竹家家主死的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就是了,何苦要平添这些麻烦。”左侧的人苦闷不已,只能喝闷酒。
中间的那个腰间悬挂着一块玉佩,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最起码也是个小头目之类的“不得妄言,只不过是怕他们反扑太猛,反倒是影响我们接管玉青城,第二则便是竹家家主虽已死,可他府中依旧是能人异士众多,不好出手罢了。”
右侧的人则是有些试探询问“我听说沈凭大师的嫡传弟子在竹家,若非是他,早就已经扣押下竹家众人。”
左侧的人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可不是只有柳钦,你可知那竹家主母在未入府前的身份是何人?”
右侧的人倒是来了兴趣,干脆替他倒上酒“小弟初来乍到,所知甚少,还希望王四哥不吝赐教。”
那被叫做王四哥的人被越发得意“阮小弟啊,那位竹家主母不是旁人,正是那炼丹大师沈凭的亲女,沈卿然。”
阮小弟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沈卿然?”他并不记得修仙界有这么一号人物。
王四哥轻酌一口酒,半眯起眼“你年岁小,不知道倒也正常,此人作为沈凭独女,不仅炼丹天赋出众,对于排军布阵一事也颇有研究,先是参加过当年的清天翼大战,率领二百金丹修士破鸾凤南海城,她手底下的修士也是伤亡最少的,后来竹家与王家发生斗争,也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这才让竹家能够入主玉清城。”
阮小弟则是有些疑惑“既然此人如此优秀,又为何会安心居于后院,只做一个无人问津的竹家主母呢。”
为首之人轻嗤一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屑“自然是那竹家的老东西对沈家有恩,挟恩图报,这才成就了这番姻缘,只是可惜呀,竹末简此人难享艳福,偏偏数百年如一日的只钟爱那位二夫人,若非娇如的样貌像极了年轻时的竹二夫人,说不定竹末简不会那般色令智昏。”
“明哥,那位二夫人当真容貌与娇如师姐别无二致吗?”阮小弟急忙给王启明倒了一杯酒,忍不住的出口询问。
王启明摇晃着酒杯,却是摇了摇头“娇如与那位二夫人,如果说是相似的话,最多也不过六成,可偏偏竹家那位家主,明明早已厌倦了二夫人数百年如一日地陪伴在自己身侧,却还要固执地觉得自己还一如往昔般爱意似潮,他只不过是移情别恋,却要装得如此辛苦,真是可怜呀。”
几人听完之后也是啧啧称奇,一时之间感叹此人薄幸,却又偏偏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叶妤听了个十成十,自然也是觉得此人当真虚伪,在桌子上放下灵石,打算再换一家酒馆听听虚实。
就在此刻,叶妤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剑风,她转身避过,用凝灵格挡,面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刚刚还肆意谈论的王启明。
叶妤装傻充愣,直接将那剑从自己身侧拿开“我在此好好的吃酒,道友为何出剑袭击在下?”
“你已经听了许久,不得不让我觉得你是竹家之人,不过你的出招剑法都不像是竹家的招式,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我等奉命巡逻,要盘查一切陌生修士。”王启明沉声道,却并未收起自己手中的剑。
叶妤则是摊了摊手,面上却是一副傲然的神色“我只不过是从此处路过,这玉青城总不能霸道到连我从此路过都要接受旁人的盘问吧,如此折辱于我,就不怕我师尊与师兄兴师问罪吗?”
王启明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何人?”
叶妤抱臂,高高地扬起下巴,骄傲地自报家门“在下不才,正是斩灵仙尊座下弟子叶妤,奉师尊之命,前来玉青城探查竹王两家城主更迭一事,玉青城虽并非折剑宗管辖范围,可云落宗与折剑宗同气连枝,自然要来探查一番。”
叶妤在赌,赌自己的事情并不会外泄,毕竟宗门内弟子勾结妖魔,这样的名声说出去也着实难听,而折剑宗向来顾全脸面,顶多会对外面人说她重伤故亡。
王启明却是直接行礼“原来是斩灵仙尊座下的叶妤仙子,王家众人有所冒犯,还望仙子海涵,不知仙子如今是否闲暇,可否前往王家一坐?”
叶妤沉吟片刻,若是想探知消息的话,仅仅是在酒楼里确实是有些不够,若是能深入敌营的话“自然有空,多谢道友盛情款待。”
而那个叫王四哥的却是按捺不住了“明哥,此人可疑,你难道要仅凭她这三言两语便相信了她是斩灵先尊座下弟子吗,斩灵仙尊是何等人物,为何会把手伸进我们这偏僻的玉青城来?”
王启明呵斥一声“闭嘴,莫要对仙子不敬。”说着便打量了一下叶妤的神色,确定她脸上并无不虞,这才开口“刚刚仙子的剑招的确是折剑宗的饮秋剑法,刚刚我突然出击,仙子下意识用了饮秋剑法回击,这种潜意识的反应不是能装出来的,更何况斩灵仙尊座下的确有位叶妤仙子,听闻那位仙子好在外游历,不是其他弟子坐镇折剑宗。”
叶妤则是直接拿出弟子令牌,她之前的千寻令虽然已毁,可是能证明弟子身份的令牌却依然保留,不想如今派上了用场。
浮光殿叶妤几个字,像是尖刺一般刺入了她的眼底。
王四二人也不再有疑惑,直接领着她便往王府里去了,叶妤则是一路上若有若无地打探消息。
等到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叶妤自认为没必要和他们一起到王府中去,他们这些底下办事的人不清楚,可并不代表王府里那几个老家伙不知道折剑宗内部发生的事情,若是当真一旦暴露,她本身灵力便匮乏,修为又浅薄,哪怕能侥幸逃出生天,也得修为尽毁。
于是她便装作突然接到了通讯消息,脸上尽是些大惊失色,她歉意地表示“诸位道友,狐妖渊破率军攻打星轮台,而星轮台又事关修仙界机密,我师尊令我立刻返回协助师兄布下天罗地网,诛杀狐妖,只怕不能与诸位同往了。”
王启明并未起疑,反倒是接话“既然如此,那万万不可耽搁,我也回去回禀父亲,若是有需要,我玉青城并竭尽全力。”
叶妤点头,转身就走,眼看还有三条小巷子就要到那所破庙之时,叶妤皱了皱眉,在此处转了个弯,又转了七八个弯,好不容易回到了大道上,匆匆加快了脚步,径直出了城。
直到离城四十里外,叶妤才拿出凝灵剑,转身对着来时方向“道友何必躲躲藏藏,不妨出面一叙。”
王启明倒是不含糊,直接显露出了身形。
叶妤笑吟吟的,似是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王道友跟踪在下,不知有何见解?”
王启明则是拔出了剑,用剑尖直指着叶妤“你不是叶妤。”
?叶妤歪了歪头“何以见得呢?”
“我忽然曾在数年前见过折剑宗叶妤一面,只是我被幻境所迷,记不清那时的记忆,但我却突然想起她与你的样貌大相径庭,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她?而你手中所拿之物是否是杀人夺宝所得?”王启明句句质问。
叶妤被这一连串的质问给砸晕了,略一思索,的确是与面前之人在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我与你曾在叶木堡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你还只是一个低阶弟子,在你即将跌落幻境之时,是我伸出手将你拉出,而我自己却堕入了幻境之中,可是如此?”
王启明原本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你为何知晓这些事情?”
叶妤干脆撕下面皮,以真容示人“因为我本就是折剑宗叶妤,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这才以假面示人却是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王启明收起了剑,待仍旧心存疑惑“你当真是叶妤?”
“如假包换。”叶妤无奈。
王启明则是突然端端正正地行礼作揖“当年若非叶道友出手相救,王启明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如此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叶妤连忙摆手“不必不必。”
王启明面带愧疚“只因道友刚刚形色慌张,这才引起了我的疑心,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罪该万死。”
叶妤只觉得面前之人在明晃晃地打自己的脸,只得转移话题“也的确是我的心事太过匆忙所致,你心细如发,难怪这些年便能从一个低阶弟子成长到如今这般,当真令人钦佩。”
王启明有些不好意思“道友实在是没有假了,也只不过是运气好,做了几次任务,刚好被家主看中,这才被委以重任,不过我看你心思慌张,怕是当真有事发生,究竟是何事,你若是说出来,也许我能为你分忧。”
叶妤干脆真假参半,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我有一位师兄便是竹家子弟,如今他正在闭关,却偶然得知家族巨变,如今心神不宁,恐生心魔,恰巧我身在玉青城,便打算回去对他安抚一二,却碰巧发现有人跟踪于我,这才闹出了今日的闹剧。”
王启明若有所思,却还不忘给予忠告“叶道友,竹家与王家,已是世代交怨,此事盘根错节,着实是复杂,谁对谁错早已说不清,无论是你还是折剑宗,都莫要掺和到此事来,否则的话怕是平白惹一身腥,更何况王家背后其实是云落宗在指使。”
叶妤抿了抿唇,面对他的一番好意,她始终还是要辜负了“多谢你的指点了,只是我与这师兄多年交情,总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才急于回去对他交差,王竹之事我在城中也略知一二,如今遭逢巨变,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大厦将倾,只能说回天无力。”
二人又寒暄一番,叶妤这才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