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娘如何不知自己此刻需要忍耐,可是只要一个一想起那狗贼面目可憎的脸,她就恨不得将那狗子生吞活剥了。
等秦田在前面带路的时候,叶妤才松开了梦娘的手,压低声音,确保只有梦娘才能听到“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几人便到了巷子口,那里有一位身着道服的长须道士正在把玩着手里的龟壳,恰好一抬头便看到了几人。
李道长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梦娘的存在,再一看周围的数人,下意识的转身就想跑,却被梦娘用梦丝缠绕住了手腕,传音给他“你若是不想在此处身败名裂,那便随我们来。”
秦田原本还想跟随几人一起进入李道长的府邸,却被叶妤三言两语哄在了门口等候。
“我知修仙门派如今越发没落,却不想如今,竟沦落到与妖孽为伍的地步,真令人可笑。”李道长看着叶妤和竹笙他们两个腰间悬挂的弟子令牌,嗤笑道。
“我也如何都没想到,一百二十五年前淮中宗宗主失踪,众人皆以为他闭关修炼,不再过问凡尘俗世,却不曾想竟是走火入魔,只能寄居于着村庄之中,靠着凡人的精魄来赖以生存,这不更让人发笑吗?”竹笙几乎是在看到他抬起脸的一瞬间被认出了他的身份,他前些年曾经跟着父亲去拜访过不少宗门门主,此人当时还是以宗主的身份居于高位之上,却不想如今竟然沦落到在一个镇里靠坑蒙拐骗吸食凡人的精魄来维持生命的邪修。
李泽庆眯了眯眼,仔细分辨了片刻才开口“你是姓竹的那小子,多年不见,亏得你还能认得出老夫,不错,老夫现在的确堕入邪魔歪道之中,可是那又如何,当初若不是为了清天翼一战,老夫险些身死道消,如今又何至于修为消退到如此地步,只能靠这些邪门法术才能维持修仙者的身份?”
“而那场战役你们折剑宗又在哪里,派兵支援不及,我们宗门损失大半,若非你们,我如今还是安坐宗主之位之上,何至于沦落至此,甚至有被一只出身低微的魇兽几次三番的骚扰,若是你还顾念当初我与你父亲的情分,你现在就应该转身离去,当做这辈子都没再见到过我。”李泽庆扯了扯嘴角,眼底尽是嘲讽。
竹笙握住剑柄,缓缓地抽出自己的青日剑“晚辈不才,修习剑术多年却不见精进,还望前辈不吝赐教,让我见识一下前辈的高招。”
“你为何这般对我穷追不舍,难道只是因为这些凡人吗?我不过是趁他们死亡之后,抽取他们体内的灵魄罢了,他们既然已死,光在身体里面留着那些灵魄又有何用?我只不过就是物尽其用罢了,而且当初我可算是救了他们,当初他们瘟疫缠身之时,是我及时寻出法子,牺牲了一人而成就了他们所有人,让他们苟延残喘多活了这么些年,无论如何我对他们总归是有恩的,我如今收取些报酬并不过分吧。”李泽庆知道哪怕自己能打败面前的晚辈,怕是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更何况自己对面的可不止他一人,所以下意识的就想要采用说服的方式。
叶妤听着他说这些话直接气得牙痒痒“你救了他们,你怎么好意思这样说,那明明是你拿秦岩的命来换了他们,你口中那些口口声声救人的灵魄并不属于你,而是属于如今正长埋于黄土之下的秦岩,你是以一人之命换取了这些人的生,你这种行为无论是放在修仙界还是人界,都是令人不齿的,亏得你还曾经唯一一宗之长,竟然这样的道理也不明白,这才是最令人可笑的。”
“你口口声声说我们与妖物为伍,可是就连这妖也有是非正恶之分,枉你身为修仙界的前辈罔顾道义,采用这种逆天之法,扭转他人性命,夺取他人精魄,从他人的生辰八字中盗取气运,让自己苟延残喘,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在那场大战中活下去的意义吗,等你羽化之后,你当真是有脸面去见那些为了护卫修仙界和凡界而死去的同袍们吗?”
叶妤字字诛心,刚好戳到了他心底最隐秘最不堪入目的那部分。
李泽庆不由分说直接化掌为爪,朝着叶妤攻来。
叶妤闪身避过,反手甩出鞭子,鞭风四裂。
梦娘也不由分说的加入了战局,反倒是在一旁拿着剑的竹笙,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出生名门正派的他接受的教育便是公平的比试,所以他无法与这么多人一起围攻自己的长辈,哪怕是一个品行败坏的长辈。
梦娘和叶妤虽弱,但是却也逐渐占了上风,叶妤在心底骂了一声谷清,将她拖进这场战争,自己却迟迟不动手,真不愧是狡猾的妖类。
也正在这时,黎明将至。
谷清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击中了李泽庆,然后转身离开。
叶妤和梦娘相互则是都将武器横在了李泽庆脖子上。
李泽庆吐出一口血来“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老夫曾经想过自己的很多种死法,却从未想过竟然死在你们这些小辈手里,还是死于你们的围攻之下,真是令人讥讽至极,百年前的大战未曾杀死我,千年前的天劫也未曾杀死我,反倒是沦落到死在你们这些蝼蚁之手,哈哈哈哈哈哈。”
梦娘直接掐住他的脖子,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匕首“老匹夫这些年我与你无冤无仇,不过是撞破了你的阴谋,你便对我穷追不舍,几次欲对我下杀手,我处处避让与你,却没想到,竟是你害得他这些年缠绵病榻,害得我们死生相隔,今日我要你的命。”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究竟是因何而死的了吗?”李泽庆突然开口。
梦娘原本紧紧捏着他的脖子的手,突然松了开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告诉我,便让你死得痛快。”
李泽庆径直的吐出一口血水,满满恶意地开口“他是因你而死呀,难道你不知道吗?他失去了那么多的精魄,早就应该死于早夭,可是这些年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为他输送你的妖力,替他抵抗这些病魔的侵袭,所以他早就习惯了呀,这才是他能够活到成年的真正原因,谁知道你在他娶妻之后那么决绝的直接转身离开,一旦失去了你妖力的庇护,你觉得几乎是苟延残喘的他还能坚持几天,小妖啊小妖啊,你苦苦寻觅他死亡的真相,却没想到他是因你而死吧,哈哈哈哈哈哈。”
梦娘一下子就蹲坐在了地上,她不住地摇着头,只是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而一旁的秦岩无数次想伸手去触摸他的爱人却徒劳无功,此刻他多么想告诉他,其实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是他先违背了他们的爱情,所以他理应受到惩罚,他理应死去,可是他却未曾想到他的离去,受到伤害的最严重的却是他这一生最深爱的人。
李泽庆又看向了竹笙,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你五叔而来,可惜你五叔天纵英才,最后却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的确是令人惋惜,你不会真的信了这个女人的话,觉得她身侧那个无用的鬼魂便是你五叔吧,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五叔早就应该不存于这世间了吧,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哪怕他当真还有灵魂存于世,我也不希望他是这个懦夫的模样,我宁愿他死坦坦荡荡而非窝窝囊囊地活着,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不是吗?”
竹笙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便满是坚定“无论如何,你已经触犯了修仙界的规则,我要带你回去接受宗门的审判,你也该给你的宗门一个交代了,你已经了无音讯了这一百多年,你难道就不想回去再看看故人吗?你难道真的舍得向那偌大的宗门吗?”
李泽庆擦去唇边的血迹“这世间早就没有了李庆泽,只有在这人间苦苦游荡的散修李道长,竹笙,你当真想看着我身败名裂吗?”
“可是这些都不是你作恶的理由,也许你当初真的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君子,可是你既然犯了错,那就该接受惩罚,否则的话,人间正道何在,天理昭昭又何在?”叶妤不为所动。
李泽庆一瞬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连自己脖子上的骨鞭都顾不得了,任由自己的脖子被骨鞭划出了血迹“人间正道天理昭昭,难道这些是由你们折剑宗决定的吗?你要带我回折剑宗这才是天大的笑话,我身为一宗之长哪怕属于你们的宗门之主也是平级,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审问我,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天道天理来对我进行审判。”
叶妤直接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了锁仙绳,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将你带回去是我的任务,我只负责完成我的任务,至于你究竟会面临何种境地,那就不是我该考虑的了,其实早在你开始作恶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明白自己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了。”
此刻的梦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之中无法自拔,而一旁的秦岩努力想将她抱入怀中却次次无果。
竹笙看着那个透明的魂魄,有些话在喉咙里面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李泽庆说的是对的,这个人早就不是自己的五叔了,甚至他没有五叔的记忆,他只是秦岩。
可是有些话藏在自己祖父心里已经一辈子了,那是他死前的遗愿,所以他还是开口了“祖父曾无数次地后悔曾将你逐出家门的决定,他想告诉你,你是最令他骄傲的儿子,虽然他对你说了很多绝情话,可是你心中应该知晓他比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更爱你,如果可以的话,他的坟墓在午明山,你去为他上一炷香吧。”
等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还在门口苦苦等待的秦田,他是个凡人,如今已经丧子,还是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他人,致使他人死于非命。
叶妤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送您几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好好斟酌其意,必有所得。”
说完便拉着竹笙离开了牵牛镇。
至于李泽庆,早就被她装进了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