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先生?”司机下意识地问。
陆樨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坐上车后,他突然开口:“去汤品。”
汤品是陆氏开发的温泉别墅区,陆樨留了两套,一套是陆家人会去的,另外一套是他私人偶尔过去的。
离市区足足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司机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迟疑了一下,“现在吗?”
陆樨并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落在座椅上的手指,规律地敲打着,宣示着他的不耐。
司机不敢多问,一脚油门下去,就在快要出了市区的时候,陆樨突然出声:“停一下。”
司机一看,稀稀落落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唯有街边一家女装店还没有打烊。
他把车子靠在一边,正想请示,陆樨已经开了车门,他赶忙下车打伞。
陆樨却接过伞,径自迈开长腿,朝着女装店走去。
司机愣愣地留在原地,等陆樨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个袋子。
他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陆樨不太对劲,车子到了汤品,他正想问要去哪一栋的时候,陆樨却开了口:“你去开上次的车回去。”
司机反应过来,把车子连人直接停在了车库。
看陆樨的架势,显然没有打算立即下车。
司机心里犯嘀咕,却不敢久留。
等人开车走了,车库里恢复了沉寂,陆樨才睁开了眼睛。他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
陆樨下了车,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绕到了车尾,他伸手敲了敲车盖,“还不打算出来?”
姜栩一点也不意外,从她在霍承宴的别墅门口听到司机问的那一句,就猜到陆樨知道她躲在车子后面。
她有一瞬间的担心,怕陆樨把她揪出来。
当听到他让司机把车子开到汤品的时候,她就彻底地放下了心,知道陆樨不会把她交出去。
虽然她不知道陆樨会怎么报复他,至少她多了一个选择。
姜栩顾不上狼狈,用力地推开后备箱,从里面爬了出来。
陆樨放眼看去,早已经湿透的衣服全都贴在她的身上。
倒是有一副好身体。
陆樨的喉结微滚,眼尾泛红。
“你胆子倒是大。”他沉着声夸人,语气里却算是讥讽。
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腿上也有几道划伤,身上虽然看不到伤口,却从衣服上的血渍可以看出,情况未必就好到哪里去。
陆樨忍不住想,大概用奋不顾身的逃离也不夸张吧?
他忍不住好奇了。
“我真想知道,霍承宴对你做了什么,会让你这么绝决。”他挑了挑眉。
姜栩的眸色微动,却抿着唇,没有开口的意思。
陆樨只觉得烦躁,他沉下脸,转身离开。
姜栩微微迟疑了一秒,很快跟了上去。
陆家在汤品这边的别墅她也来过,陆樨的这一栋她却没有来过,两个房子的装修格局都不一样,她跟着陆樨进了门,却局促的站在门口,没有动弹。
陆樨冷漠地看过来,把手中的袋子丢给了她,“客房在二楼,洗完澡到主卧找我。”
姜栩的双眸明显一紧。
她的慌乱落在陆樨的眼里,只觉得好笑。
“你不会忘了是谁信誓旦旦给我打电话了吧?”陆樨最讨厌的就是欲擒故纵。
接到姜栩电话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把她提出来的要求当一回事。他是恨姜栩,却不屑做姜澈那样的事。
否则,他跟姜澈又有什么区别?
他只是好奇,姜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可不相信,她会真心忏悔。姜家的人,都是从骨子里烂透了的。
可是,他可以不屑,姜栩却没有资格出尔反尔。
姜栩的心里是慌乱的。
她不得不承认,之前自己给陆樨打电话就是为了故意激怒霍承宴。她之所以这么大胆,其实是知道陆樨压根看不上她。
现在却有些不太确定。
陆樨看不上她是肯定的,可是陆樨恨她也是肯定的。
难道他真的会为了给陆荞出气,那么对她?
姜栩心慌意乱地接过袋子,进了客房,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真的需要好好地洗个澡。
她的身上原本就湿透了,后来霍承宴把他丢进了温水的浴池里,她的身子缓和了几分,却也架不住,这后面几个小时的冰冷。
姜栩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成了冰块一样。
这里用的是温泉的水,姜栩在浴缸里足足泡了有一个小时才算是缓过了神。等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陆樨递给她的袋子里面是新买的衣服。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那时候陆荞还没有回老家,而她也还是陆栩的时候,陆樨也是真心的宠她,他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陆樨买的。
可惜,时过境迁,现在的她是姜栩,不再是他最亲爱的妹妹,而是他最恨之入骨的人。其实姜栩原本是不信的,就算血缘不是真的,感情也不是吗?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没有红过脸吵过架,他明明对自己那么维护,却在一夕之间全都崩塌了。
她尝试过挣扎,却最终还是放弃了。
现在想想也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她跟了霍承宴五年,他都可以因为看了陆荞的日记逼着自己去给陆荞换肾。
陆樨这个亲哥哥想要替妹妹报仇,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越想越觉得可笑。
当她穿着陆樨买了衣服,出现在陆樨的房间时,陆樨毫不客气的讽刺:“拖这么久,该不会是想要反悔了吧?”
姜栩闭了闭眼,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经后悔给陆樨打那通电话,可是,在陆樨的面前,她不许自己表现的太过懦弱。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陆樨,一字一句的问道:“过了今晚,你确定可以和我把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姜澈和陆荞的恩怨,或者是她和陆荞的,还有,她和他之间曾经拥有过,后来又荡然无存的兄妹之情,都一笔勾销。
陆樨不耐烦的抬眸看过去,对上姜栩的视线时,却不由得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陆樨在这一瞬间,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点头的话,这好像什么东西在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