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是个长相端正的中年男人,他手握红缨枪,正气斐然。
悠悠眸光只在四下一扫,便已叫人莫名生畏,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怒自威之姿。
他虽引人注意,可包括闻宿星在内的萧亦辞众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坐在他身前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形娇小,容颜娇俏。
好似在找什么人,她眼神着急地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慌乱之后,她又霎时眸光大亮,欣喜非常。
“姜意浓??”
被樊世衍挟持的闻宿星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眸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舅舅……”姜意浓侧头。
“你去吧,自个儿小心。”那中年男子点头,放她下马,而后继续指挥手下,帮助萧亦辞将樊世衍一党擒住。
耳边兵戈未止,姜意浓脚一沾地,便极具目的性地往一个方向跑去,跟在她身侧的几个人替她扫清了拦路的障碍。
而那边本被围困的萧亦辞挥舞手中长剑,拼尽全力想突破重围。
只可惜,身边歹人太多,直至姜意浓来到他身边,他都未能脱困,甚至因为过于着急,身上落了不少剑伤,最严重的一处在他左手臂,渗出的鲜血将他整个左手掌都染红。
“萧亦辞!!”姜意浓心下着急,欲靠近,却未能。
“姑娘莫急,待属下帮萧公子清理余孽。”护着她来此的人见状,忙开始部署。
姜意浓胡乱点头,看着萧亦辞的眼神却未移开半分。
时光好似在这一刻静止,分明人就在眼前,姜意浓却不得不止住前行脚步。
只有她清楚这些时日,她有多么想这个男人。
那日她被樊世衍从崖上推下后,恰好被赶来的高老爷一行人遇见。
姜意浓怎么都没想到,她与那个早已战死沙场的舅舅,会在那种场景重逢。
而那时,若非舅舅出现,她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然而,命运给她救赎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困境。本以为侥幸逃过一劫,她能立刻回到山崖上同萧亦辞团聚,同萧亦辞分享寻到舅舅的喜悦,谁想樊世衍一党的余孽在这时全数赶来。
陆巡虽武功高强,却因寻她匆忙,带来的人并不多。
是以当时在崖底的他们同对方经历一场恶战。
高适为保护姜意浓,更是受了不小的伤。
他们一队人马被歹人冲散,若非是最后陆巡背着高适,一路牵着她寻到一处小村庄,他们恐早已丧命。
她虽受伤不重,但到底不过一介弱女子,待到好心人收留,她便昏迷高烧了三日。
最后醒来痊愈,再赶回到杞县时,萧亦辞已动身回京。
得知萧亦辞因自己失魂落魄时,姜意浓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在她的坚持下,陆巡带了人马来追萧亦辞。
日夜不休地追了好几日,才终于在这儿追上了他们。
耳边,兵戈之声渐止。
泪水朦胧间,姜意浓看到不远处的那人最后一剑刺穿了对方心脏,而后转身朝她看来。
他满身狼狈,早没了白日里不苟一笑,长身玉立的形象。
他的笑容凄惨,看着姜意浓的眼睛里充盈着泪花。
他一步步走向姜意浓,脚步坚定又急促。
两人相拥之时,四下众人不由得鼻头一酸,有些感性的更是垂头默默擦泪去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谁都清楚在世子妃离开后,世子过的是什么日子。一路上大家都谨小慎微,谨言慎行,就是怕在世子面前说错话,触及他的伤处。
眼下可好了,轻舟已过万重山。
“属下跟了世子那么多年,陪他上刀山下火海,还真是从未见过世子这般。”萧白感叹,“还好,世子妃还活着,老天开眼。”
“他眼下看着虽略狼狈,可至少他的魂魄回来了,从此不会再无喜无悲了。”闻宿星也忍不住开口,“这心病当是治好了。”
回想这几日萧亦辞那麻木的状态,闻宿星都跟着憋了一路,这心呐是说不出的难受。
……
樊世衍机关算尽,便是被生擒都没放弃挣扎,一路上趁人不备留下不少他们专用的暗语,以至于让那群余孽聚集,才有了今夜这一出。
然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姜意浓这一个变故。
此番陆巡带出来的人马充足,是以轻轻松松便将这群余孽拿下。
当萧亦辞得知当下执掌南境军的申缘将军,便是姜意浓的亲舅舅时,内心也有不小的震惊。
听了陆巡的解释萧亦辞才知。原来当年陆巡去参军为的就是建功立业而后给妹妹撑腰,又怕当时官职已不小的姜深在其中动手脚,是以参军时便用了假身份。
这也是为何萧亦辞在军营里查无此人的原因。
而这些年发生的事儿,包括妹妹爹娘惨死,姜意浓受苦,他都一清二楚,只可惜军令在身,身不由己。
他当然有想过寻机会带姜意浓离开姜府,但一想到军营生活,姜意浓一个女娃娃怎能受那样的苦,只能暗中派了人潜入姜府,时不时地偷偷帮一帮她,后来便到了她嫁人之时。
好在姜意浓的归宿不错了,遇到了真心待她的想法家人,陆巡也是这个时候才终于放心。
再后来,他从高适口中得知了姜意浓来南境的消息,知晓她遇险,是以才不顾一切赶来。
姜意浓坐在萧亦辞身边,始终低头安静听着。
这些事情她还没听舅舅提起过,自打遇见他便陷在开心之中,全然未想过,这么多年,远在南境的舅舅其实也一直在暗中护着她。
也是直到这一刻,姜意浓才想起在姜府的一些事情。
一直以为在姜府时她是谁都能欺负的存在,却忘了,好多次她的院子里都会被抛进吃食,有时是叫花鸡,有时是街上最时兴的点心。
还有几次,那些个前脚刚刚欺负她的人后脚便遭了难,包括姜意愿也吃过苦。
那个时候的姜意浓,只觉得这是老天开眼在帮她,却不想其实这些都是舅舅的手笔。
“眼下,看着意浓有人在乎着,这就够了,我想婉婉在天有灵也应是能满足了。”陆巡看着十指相交的两人,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陆巡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他自身上翻出一封单子,“浓浓,这些是舅舅给你备下的嫁妆,回头舅舅便差人送到你府上。”
“你可别说不要,你是婉婉的女儿,我是你舅舅,是你的至亲。”
姜意浓本落到嘴边的话,在这一刻又被咽了回去,她点头收好了那份礼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