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姜意浓也没放下戒心，银簪依旧被她紧握在手中。
樊世衍见状也不在意，只缓缓开口。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远到圣上都还未登基。彼时我也只是区区芝麻小官，那个时候年轻气盛，考取功名只为报效家国，然情感阅历匮乏的我怎么都想不到，我的后半生会因遇见一个女子而改变。”
“我同她几乎是一见钟情，很快便相识相知走到了一起。只可惜她的家人看不上我，阻止我同她在一起，甚至囚禁她。”
“我并非不可一世，也深知自己斗不过他们，便同她说了清楚，自此分开。后来她嫁了个好夫婿，而我也在官场上努力奋进。我们就那样十几年未见，再见时，我已是四品官员，虽依旧及不上她的地位，但那却是我一步步脚踏实地走上去的。”
“然而变故就突然发生了，那一年她病重，时日无多。经人告知才知当年同我分开后，她便得了心病，长年累月下来，早已药石无医。得知此情，我着实不敢置信，我以为她同我一般依旧再好好生活。在我去见她最后一面时，我更是得知了一桩惊天真相。”
“她十月怀胎所生之女，竟是我的女儿。”
樊世衍讲这些时，是一个十分沉浸的状态，可在讲到这儿时，他冷不丁地发出一声惨笑，似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懊悔。
“在她临终前，我答应了她会好好照顾女儿。而我的女儿也因家世不凡，有了她无上的地位。我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平静地过下去，却没想到不小心查到了一些贪墨之事。要知道，先皇最痛恨此类事，但凡涉及，必定没什么好下场。”
“可……”樊世衍语气变得纠结又矛盾，“可那是我的女婿啊，是我女儿的丈夫，是她此生唯一可以依靠之人，若我揭穿，那我女儿的后半辈子也就毁了。”
“所以……你包庇了他们？”姜意浓接过了他的话。
樊世衍一眼扫了过来，他满眼通红，眼里充满了泛起的泪花，只在同姜意浓对视的那一瞬，他又倔强地撇开眼继续道：“我答应过她的，会好生照看我们的女儿。”
“只可惜……我以为只要我妥善替他们处理后事，这些事情便不会被发现，但天不遂人愿呐，这事儿还是藏不住了。好在我涉案不深，又官位极小，在先皇大怒时，我并未暴露破绽，从而保全了自己。”
“我的女儿女婿皆被贬为庶人，流放苦寒之地。在我看来，如此大的罪孽能保住一命属实难得，然我还是低估了女婿的心性，他带着对先皇的不满，居然做出弑父之举。先皇大怒，当场亲手了结了他。”
故事听到这儿，姜意浓只觉得自己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在同萧亦辞在一起后，她并非对大乾的历史以及朝堂之事完全不知。
若樊世衍所说都是真实的，那……
那他那个女儿和女婿，恐怕就是当年被废的太子和太子妃。
当年太子弑父夺位一事震惊全朝，但谁都不敢探究其中原由。
也正是因为废太子死，先皇又子嗣单薄，是以先皇才会过继了当今圣上继承皇位。
姜意浓看向樊世衍的目光中，多得是不敢置信。
樊世衍扫见她的表情，便知她大抵是猜出了其中密辛。
“我作为生父，自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流放去那样的苦寒之地，是以在途中替她打点好了一切。”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继续那样的恶行？分明事情在他们被流放后就已结束，你为何要故步自封，放任自己变成如此模样，你可知这些年因你所做之事，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别的不说，就说燕家！午夜梦回，当真没有燕家人入你梦，索你魂吗？！！”
如果说，在这之前，樊世衍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包庇亲属，那后面之事便真是罪孽深重了！
“燕家？”樊世衍冷笑，“这些年入我梦的冤魂何止有燕家人。你怕是没听过一句话，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当我杀第一个人做第一件坏事儿时，我是害怕的，我怕死后入地狱，怕死后不得安生。但当我手里的人命一条一条开始数不胜数，反倒是不怕了，左右要入地狱，何不再疯狂一些。”
“你就是个疯子！圣上如此信任你，你却背着圣上做出这样的事儿！！！”
“你懂什么！！！”樊世衍的声音突然拔高，他斜睨了姜意浓一眼，而后情绪又缓和下来继续道：“我的故事你还没听完。”
“我女儿被流放时，我去送了她，那时她同我说，她肚子里已怀了孩子，呵……”
樊世衍轻笑，“孩子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我想救我女儿，所以想说服她舍弃孩子，但……孩子最终还是生下来了，而我的女儿也在那一日离开人世，她的遗言便是辅佐孩子夺回丢失的一切，包括那个不该争的位子。”
“疯了……”姜意浓听到这已经知道樊世衍要做什么了，私开铁矿，贩卖私盐。
一来他可以用铁矿做兵器，而贩卖私盐则能让他囤积财力。
难怪……
难怪他要对身为将才的萧亦辞动手，为的就是想断了大乾这一利刃，以便让他更好地掌控。
“所以你为了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做了那些事，为的就是勾结外邦，针对大乾？”
“你很聪明。”樊世衍点头，“想要我外孙儿得到这江山，这是我唯一能选的路。你放心，我很欣赏你，所以我不会让你太痛苦。”
“你凭什么能肯定，此番你会赢？”姜意浓见他自信的模样不解。
“你以为，那阴阳蛊是那么容易解的？若那么容易，当初我便不会选它了。找到下蛊之人只是其一，要有人接纳阳蛊才是重点。阴阳蛊的特点就是，一旦成功，永生永世都解不开。”
这一点，姜意浓确实不知情。
当初在得知萧亦辞中蛊后，她也研究过南疆的蛊术，虽没找到直接关于阴阳蛊的传记，但却了解所有蛊术能下也能解，便想当然得以为这阴阳蛊也如此。
“你放心，萧亦辞的蛊解不开，他命不久矣了。至于抓你，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这一路我看得出来，你对他而言重如生命。相信为了你，他定会应下我所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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