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林曼烟才开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虚情假意。”
姜意浓将视线从林曼烟身上收回,她起身行至桌前落座,悠闲地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浅酌一口后才道:“母亲同爹成婚数十载,为这个家里的付出,大家都有目共睹。女儿已嫁人,自然明白眼下母亲的感受,是以女儿想帮母亲一把。”
说着她重新转身,目光落在林曼烟身上,“母亲,父亲他如此代你,你该不会还要继续维护他吧?在这个时代妻为夫纲是没错,但女儿觉得事已至此母亲还是该为自己着想。否则等哪日父亲没了顾忌将那外室迎进门,届时,母亲该如何自处?”
林曼烟闻言,眸光一闪,“你想怎么做?”
姜意浓唇角微勾,“这么些年父亲在外人眼里始终是专一的形象,若此时这样的形象被打破,您觉得父亲会如何?
林曼烟并未立刻接话,而是冷笑一声道:“姜意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觉得我会听了你的话同老爷作对吗?我既已嫁给他,那便是这姜府中人,他若出事于我而言,并无好处。”
姜意浓的笑容更甚,甚至笑得有些直不起腰,“不然怎么说母亲您傻呢?”
她停下笑声,一本正经,“您分明知晓父亲对您已无半点情分,甚至厌恶你,背叛你,憎恨你。你非但毫无怨言,甚至还为他做掩饰,那么女儿请问您,如此您又得到了什么?”
“不若我来告诉你,你会得到什么。”
“你会得到父亲他变本加厉的背叛,更加厌恶的眼神,以及一个能同你抢地位的妹……妹。”
“父亲虽一早便答应了你此生只会娶你一人,但你别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将陆姨娘纳入府中的?你阻止了吗?闹了吗?有用吗?”
林曼烟眼神闪烁不定,她偏头避开了姜意浓的视线,显然心里有些动容。她落在衿被上的手狠狠拽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回,终于如泄了气的皮球,她盯着姜意浓,毫无生气道:“你想怎么做?”
“抢先父亲一步,将那外室大大方方地迎入府内。”
“什么?姜意浓!你疯了?此刻我恨不能拿刀捅了那狐媚子同那孽种,你居然要我大方的接纳她们?姜意浓,你究竟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给我下套的?”
姜意浓摇头,“你该接受眼下现实,将损失降到最低,你要知道,不论是冲动杀了他们,还是等着父亲将他们接入府中,你都是那个受伤最重的,但若是你主动迎她们入府,局势便不同了。”
“你开明的形象能被大家所知,而父亲的形象也随之被毁,至于那外室虽入了姜府,却也难逃众人指点,她所生下的孩子再如何也越不过大哥去,要知道大哥才是姜府嫡子,只要大哥立得住纵使父亲倒下,那你还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话已至此,要怎么做全看母亲您自己的决定。”
“你为何要帮我?”林曼烟还是有些怀疑,毕竟以姜意浓和她的关系,她并不认为对方会这么好心,就怕她在其中使了什么陷阱,就等着她跳呢。
“为什么?”姜意浓看着林曼烟,漠然道:“只因他是毁了陆姨娘一生的人,所以为了姨娘,我也不想叫他好过!”
林曼烟咬牙,似是在认真思考姜意浓的方案。
半晌,她才开口道:“你的药我已命人备好,近日,府上事务众多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
几日后的某个早上,林曼烟一席盛装出现在上京城某处巷子内。正一日最是繁忙之际,便是在巷子里来往行人也络绎不绝。
对于这位盛装打扮的夫人,不管是否识得,路过的众人目光皆在她身上停留。
大家不清楚,如她这样身份的人为何会在这个时辰来此地,毕竟住在这儿的人皆不算富裕。
林曼烟无视大家的目光,行走间在一处三进式的小院外停下。跟在她身边的婆子上前,恭敬地敲响院门,不多时门被打开,从里头探出一名婢女。她眼神打量来人不解问,“这位夫人您找谁?”
“咱们是姜府中人,此乃姜府主母,今日上门是想迎刘芳姨娘回府。”
那开门的婢女闻言面色一变,似是受了惊吓缩回脑袋便“砰——”的一声,将院门重新关上,而后里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离得近的百姓已听清了他们的对话,纷纷窃窃私语。
“我不会是听错了吧?她居然说她是姜府主母,是来迎姨娘回府的?!”
“此话是何意?难不成此中所住的真是姜老爷的外室?”
“话可不能乱说,这整个上京城,谁人不知姜老爷对他夫人最是钟情,怎会在外养外室呢?”
“你别说,这位着实就是姜府的主母,我曾有幸见过一面。”
“哈哈,这么说刚才那话竟是真的。”
“难不成是假的?可别忘了那位国公府的世子妃便是姜府姨娘所生。什么此生此世只钟情一人,那都是胡扯。这男人啊,有哪个是不花心的?”
“啧啧啧,这么说,这姜府的主母还挺大方,居然亲自上门来寻自己相公的小妾。”
“就是,要我不得拿着刀上门砍了他们。”
“要不然怎么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会有个默默付出的女人呢?看来,眼下姜老爷在圣上面前会这么得宠,这位林夫人恐是有一半的功劳。”
低低的议论声引起一片嘘叹。
林曼烟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从前她会因姜府的名声受损而生气,可今日她心下除了畅快,便再无其他情绪。
姜深,这便是你该得的报应,你踩着我们林家上位,眼下却抛却了当年誓言,活该你会受人非议。
就在众人议论间,院子里又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吱嘎——”一声,院门又重新被打开。
方才的婢女开门将人迎了进去,随即又出来指着那些看戏的百姓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说罢,便转身重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