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瞧见了，辞儿发病时，圣上遣了身边内侍带太医来给辞儿医治。想来你对此事应心有疑惑吧？”
姜意浓面色微怔，正如婆母而言，对于这事她确十分好奇。
只她知晓这桩事儿其中的牵连甚广，是以即便心里再好奇，她也没去问，去看，去听。只当此时从未发生，她也从未有见。
然，眼下婆母却主动提及。
“先皇子嗣缘薄，在位二十六载只育有一子，便是那位名震大乾的废太子。当年太子被废，无人继承大统，无奈之下先皇只得从旁支挑选，被选中之人便是当今圣上。你被养在深闺，此事婆母不知你可曾听过。”
姜意浓摇头。
“那你可知，当今圣上同辞儿是表兄弟？”
姜意浓诧异，眼眸不由瞪大。
见她此状，杨静云便知答案，她继续道：“圣上的生母同你公爹是亲兄妹，当年你姑姑嫁给了肃王，诞下当今圣上，肃王好战常征战四方，却在一次战役中落入敌寇圈套战死沙场。你姑姑同你姑丈伉俪情深，你姑丈死后，她便日日郁郁寡欢，只坚持着将圣上抚养至十岁便也撒手人寰。或许也是圣上失了双亲，先皇最后才定了他为储君。”
姜意浓未言，作为一个被囚禁在后院的人，这样的事儿她着实未曾听过。
她听得最多的便是安国公府日渐式微，圣上冷落。
杨静云像是看出她所想，解释道：“意浓，人是会变的，纵使圣上自小同辞儿一道长大，也改不了这一定律。作为天下之主，圣上的顾虑太多，想得多了不免也就失了初心。便是大家都清楚圣上同国公府的关系，也避免不了国公府日渐衰弱。眼下圣上还会关心辞儿，也不过是顾念当年的手足之情。你也莫要嫌我唠叨，我啊不过是觉得你是辞儿的媳妇，怕你日后被人以此事利用，是以才说得这些。”
“意浓，你要明白一个家族兴盛衰退都是必经的，咱们莫要过于执着一些事了。万一日后国公府当真没了，你也莫怕，咱们一家人只要齐整地在一起，日子便还能过。”
一家人。
姜意浓听到这三个字，情绪又不受控地翻涌而起。
她并非蠢笨之人，是以清楚婆母今日语重心长，为得便是给她做好心里建设，免得往后真遇这一日，她会失望。
杨静云见她敛眸沉思，咬了咬牙道：“当然，若比起国公府你更向往自由，辞儿也不会绊着你，咱们都能允了你。”
姜意浓闻言抬眸，猝不及防地起身在杨静云面前跪下。
杨静云看着她的动作，几是从椅子上跳起，回神后又忙上前搀她道：“意浓，你这是做什么？！”
姜意浓侧身避开她的手，执拗道：“娘，意浓虽自幼不被待见，却也明白何为情意。虽说此番嫁入国公府乃阴差阳错的后果，但这阵子您同公爹以及世子待我的好，我却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儿媳并非白眼狼，也望娘日后莫再说放我自由这样的话。自打进这家门那一刻起，我同安国公府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
她直起身子，真诚又恳切道：“娘，我不愿成为国公府的累赘，更不想成为他人指择国公府的利器。儿媳恳请娘您能给儿媳一个机会，儿媳愿改变自身，同国公府共进退。”
“意浓……”杨静云情绪有些激动。
此番她特意寻她过来说这些，不过是想听听她的选择。别人或许不知，但作为当事人能明显感觉到国公府同从前的区别，她怕那日会提前到来，是以便想听听意浓的意思。
这场婚姻本就乌龙，他们没道理绑了意浓一生。
“意浓，你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但你选了最难的一条。”杨静云的语气一改往日轻松。
“娘，儿媳明白。眼下是国公府在护着儿媳，儿媳想若真有那一日，儿媳也想试着护住国公府。这儿……”
“是我的家。”
“孩子，你先起来。”杨静云将其搀起，“这条路很辛苦，你想好了？”
“再辛苦大概也比不过儿媳从前的日子。”姜意浓言语坚定。
—
草长莺飞，盛夏烈阳，转眼已过半年。
安国公府静园，姜意浓捧着一册杂记随手翻看，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却又工整的摘记。
这杂记是姜意浓从萧亦辞的书斋里拿的。
半年的刻苦学习，她虽还读不懂晦涩的句子，却已不是往昔那半字不识的文盲。
“世子妃夫人送了帖子过来，是沈府送来的拜帖，说是过几日府上要办个纳凉宴，请各家夫人姑娘前去赴宴。夫人问您乐不乐意去，若不愿她便推了。”
“沈府？哪个沈府？”姜意浓合上书页，“可是刚从元洲升调回来的沈时安沈公子的府邸？”
小梨闻言低头扫了一眼那本拜帖点头，“瞧着是了。”
“你去告诉娘，这纳凉宴我去。”
小梨应声退下，姜意浓抱着书卷重新坐回到案前。
这半年她虽鲜少出府，在府内闭门深造，但对于外头的消息她却一个未落。
这沈时安是上月刚从远地被升调回京的礼部左侍郎，听闻此人行事刚正不阿，清廉政风，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不过回京一月，已赶走数位想上门结交之人。
此番纳凉宴便是他夫人怕他如此行事得罪了人，特以此来缓和与各家的气氛。
“世子妃，您明明最不喜那样的宴会，为何这回要委屈自己呢？”小桃不解。
“傻桃子，这沈时安可是礼部左侍郎，你忘了？我那个爹爹可是礼部尚书。”
小桃是负责给姜意浓递消息的，是以很多密事她也都知情，包括这沈时安的情况。
经由世子妃这么一提点，她便瞬时明了，“世子妃，您是想让沈侍郎去针对姜老爷？”
姜意浓但笑不语。
几日后，纳凉宴。
小桃寻了好几身艳丽的衣裳让正在梳妆的姜意浓挑选，姜意浓一一看过后却摇头，“太艳丽了，寻一身素雅的。”
说着她又扯下小梨将将簪进发间的金簪，而后埋头在妆匣里翻找起来。
半晌她取出两只白玉簪子，“用这两支。”
小梨见状同小桃交换了一道眼神。
“世子妃，您当真要如此？要结交沈侍郎的人有许多，今日怕是会有许多人登门，该盛装打扮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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