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中毒

如此一忙便是几个时辰，直到萧亦辞的体温回稳，姜意浓请了太医前来瞧过无碍后，才终于宽心。

“世子妃，您也忙了一宿，赶忙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们呢。”小梨轻声关切道。

“不妨事，”姜意浓摇头，“可有遣人去别居告知爹娘世子的情况？”

“世子妃放心，已差人去了。”

遣走两婢女，姜意浓又给萧亦辞换了一方汗巾后，便在床边脚踏上坐下。

萧亦辞虽已呼吸平稳，脸色却比此前任何时候都差。回想起他发病时隐忍痛苦的模样，她心里便十分不是滋味。

听太医所言，萧亦辞是中了奇毒，此毒难解，毒发时更是痛不欲生，发癫发狂，每毒发一次便回消耗他有限的生命。

此前未觉，直到今日看着他不停呕血昏迷不醒，姜意浓才惊觉面前这个待人谦和，温暖有度的人也许会早早离她而去，这是何种滋味，姜意浓一时间有些道不明。

她只觉得萧亦辞这样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虽不过相处几日，姜意浓却似乎已习惯了有他在身侧的日子，她想若他真离开了，那是不是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好了。

是不是这几日就会变成一场过眼云烟的梦。

萧亦辞醒来时，不过寅时一刻。

屋内只燃了一盏幽幽烛火，他伸手揉着眉心缓了缓心神，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明白，他又挺过了一回。

倏地，他手上动作一顿。

脑中浮起半昏半醒间看到的那抹忙碌倩影。

因知他冷，姜意浓扛着两床衿被走向他，才放下被子，又忙不迭地转身替他去绞帕子。

脑中画面让萧亦辞心间一暖，面上笑意几不可藏。

然嗤笑间偏头，他却对上了姜意浓的脸。

她坐在脚踏上枕着手臂便睡了过去。

他盯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安睡的侧脸，心下又一软。

自小因身世原因，他从不缺关心宠爱。

在这样的熏陶下他自小温驯谦和，直到后来祖父战死沙场，祖母郁郁寡欢随祖父而去。

萧亦辞才知人的一生并不只是一帆风顺，期间更多的是坎坷。而除了面对他别无选择。

是那一遭后，他谦逊的性子里多了几分血性和欲望。

也是那一遭后，他才会在面对天才陨落的反差时，从容应对。

然在遇到姜意浓后，他的血性从容冷静却似乎都不见了。

纵使历经许多，萧亦辞也不清楚这是为何。

姜意浓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里哼唧呢喃，只见她眉心一皱，不安地转头复而又继续睡了。

而萧亦辞面上的笑意却在此时蓦地一僵。

他眸光落在姜意浓颈间那抹腥红上。

伤口虽已上了药，却还是能清晰瞧出其间齿痕。

一瞬间，无数不堪的画面铺天盖地袭来，霎时将那美好的影像逐一击碎。

发病时，他失了理智。

他将她扑倒，他冲撞了她。

幸而他仅存的理智战胜了欲望，及时止损，才没伤害到她。

想到这儿，萧亦辞悄悄松了一口气。

明明事已过去，但唇边却好似还留有她的温度，猩红的伤口一遍遍刺痛萧亦辞的眼睛。

很疼吧？他想。

大雪下了一整夜，抹去了地上所过痕迹。

雪后阳光和煦而落。

姜意浓醒来时眼睛被窗外的白刺得发疼。

她下意识伸手遮掩，却意外发现自己睡在榻上。

回想昨夜，她分明在照顾萧亦辞，可眼下屋内哪里还有萧亦辞的踪影。

难道……

想到那种可能，姜意浓心下一急掀被匆匆往外跑去。

然还行至屋外就与来人撞了满怀。

姜意浓吃痛抬头，才见是萧亦辞。

见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渐消。

“世子……”

“你……”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又同时闭了嘴。

“你醒了，”最后还是萧亦辞先开口，见她脸上染了一抹焦色，他默了默道：“我已无碍，你莫担心。”

“嗯，无碍就好。”姜意浓点头，“昨日之事，我还未同世子说谢谢，若非世子及时赶来，我恐已遭姜意番毒手。再者……”

“若不是世子同爹娘抬举，我姨娘又怎会有出头之日。是以……”

姜意浓说着话便要行礼，萧亦辞见状忙伸手一扶，“我不是同你说过么？此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便是如此……该谢的也依然不能含糊。”

姜意浓不喜做占人便宜之事，她是要利用安国公府绊倒姜府，但公婆以及世子对她的好却是她不能忽视的。

“作何要谢，”见她认真，萧亦辞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昨夜不是照顾了我么？如此便算是还了。”

萧亦辞不知心中不悦从何而来，只知在面对这样客气的姜意浓他很不喜。

觉察到萧亦辞情绪的转变，姜意浓不解，她抬眸飞快扫了萧亦辞一眼，心有忐忑。

“世子妃，有急事。”小桃急切的声音在外传来。

萧亦辞向外轻扫一眼，留下一句“你忙”便转身离去。

姜意浓追了两步，到底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退了回来。

“世子妃，好消息。”直到小桃激动的声音传来，姜意浓才回神有些茫然道：“什么？”

“那边有消息了，说是当年陆姨娘身边有一贴身嬷嬷，陆姨娘死后没多久，那位嬷嬷便被发卖出府。若能寻得她，或许当年之事能有进展。”

“当真？”陆姨娘之事拂去姜意浓心中烦闷，她眸露喜色，满面激动。

小桃点头。

姜意浓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似做决定抬首，“去寻陶嬷嬷进来，我有事儿拜托她。”

不过一会儿小桃便领着陶嬷嬷回来，姜意浓嘱咐几句后，陶嬷嬷只拍着胸脯道：“世子妃，老奴最擅长此道，您把这事儿交给我便对了。”

—

是夜。

冷白月光倾洒，斜印萧条树枝，落下斑驳树影。

安国公府一处废弃的院墙中，有矮屋两间。

姜意浓端坐在圈椅中，神色凝重深沉。

经过一个白日的修整，她的气色虽有恢复，却还是隐染一层难堪。

她双手紧扶圈椅，修剪齐整的指甲掐着木椅，甲盖早已泛白。

耳边声声哀嚎不绝，然她却像是铁了心般未动摇半分。

有婆妇自其中一间矮房中匆匆跑出，她恭敬向姜意浓行礼，“世子妃，这嬷嬷嘴硬得狠，还是不肯说。”

姜意浓咬牙，“陶嬷嬷那边呢？如何了？”

身边嬷嬷摇头，“都是硬骨头！”

姜意浓沉吟半晌，撑着圈椅起身，“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