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愿咬牙,她原也不想说得这般直白,可知此事后,只觉得母亲过于冲动和荒唐了。
见林曼烟几近癫狂的模样,姜意愿叹气缓了缓,“母亲,您莫忘了咱们的目的。”
终于,她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曼烟抬头看向女儿,呜咽着抱紧她哭出声来,“阿愿,娘心里苦啊,娘只是恨那个贱人,死了那么多年还如此阴魂不散!早知如此就该把姜意浓掐死在襁褓里,如此便都断了。”
“娘……若姜意浓当初就死了,那此番劫难又有谁替我挡?”姜意愿安抚着,“一切皆有因果,女儿虽不喜姜意浓,但有句话她却是说对了,娘您不该同一个死人争的。”
“这叫我如何甘心啊!”
“娘,您听女儿说。打姜意浓嫁入国公府那日起,她和陆姨娘的存在就瞒不住了。既瞒不住,您不若就大方些如了她的愿,到底是个死人,便是做了平妻又想如何。世人只会知陆姨娘是爬床争宠的婢子,上不得台面。而您是掌管姜府的主母,做事得体大方端庄,为了一介庶女的婚事,更甘愿抬一贱婢为平妻。如此一来,反倒是娘您还挣了个贤德之名。”
林曼烟顺着女儿的话思索了一番,她眼珠子一转,终于坐直身子,不再期期艾艾流泪。
姜意愿安抚,“这些时日咱们还是安分些,眼下这桩事儿怕是没这么好过。”
“怎会变成这样。”林曼烟想不通,“那病秧子都快死了,圣上究竟还在忌惮他什么?为了他居然还斥责你爹。”
姜意愿摇头,“娘,您真以为此番咱们惹的只有国公府?别忘了婚事是谁赐下,是圣上,姜府如此是抗旨,是打了圣上的脸!按照大乾律法,抗旨者当斩,是以圣上不过是训斥爹,已给足了姜府脸面。”
姜意愿的话顿了顿,“更何况,眼下大乾内忧外患,边境战事不断,安国公府虽已势微,但从前所建功勋却不容忽视,此番圣上若轻拿轻放岂不寒了大乾将士的心,便是为了稳住军心,圣上也不会偏颇姜府。”
林曼烟只看到表面,从未考虑过这些,眼下听了才知替嫁一事风险如此之大。
她蹙眉,看向女儿的眼神充满疑惑,“阿愿你明一早便知其中风险,当初又为何会提替嫁一事?你如此岂不是赌上了整个姜家的前程?”
姜意愿避开林曼烟的眼神,她咬牙神色坚定道:“娘你说过,我将来要做的是圣上枕边人,要成为大乾最尊贵的女人。如此嫁了病秧子便断送了前路。所以,即便前头是死路,我也会去闯一闯,只有闯了才能看到生机。”
林曼烟看着女儿,眼神竟有些陌生。
—
姜意浓花了一下晌的工夫,终于将那几车物件盘点入库房,看着库房落锁那一瞬,事成的愉悦感油然而生。
远处游廊下,杨静云默默注视着,面上笑意微荡,转身离去。
“夫人,我看日后世子妃是个能管事的。”身边嬷嬷笑着。
“可不么,别看意浓好像什么都不懂,可自打我第一回见她便知道这孩子聪明着呢。眼下会如此,完全是叫那姜家祸祸了。”只要一想到今日意浓回府时那模样,杨静云的拳头又硬了。
她冲身边嬷嬷附耳低语,说话时眸中精光狡黠。
嬷嬷闻言一怔,而后又像是习惯了她的性子无奈道:“是,老奴这便去办,只是老爷那儿?”
“我自会同他去说,不过是问他借几个人用用,他敢不同意?!”
……
“世子妃,晚膳已备好,是否要布菜?”小梨打了帘子询问。
正在净手的姜意浓扫了一眼内室,“世子中途可有起过?”
婢子摇头。
姜意浓点头,“你们摆菜吧,我去唤世子。”说罢她便打了珠帘往内室去。
天色已黑,内室只燃一盏幽幽烛火。
隐约间可见萧亦辞安睡在榻上,她走近试着轻唤,然榻上之人却未有耳闻。
姜意浓蹙眉又再近了些,才发现床上的人面色潮红,胸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她心下一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又回神匆匆喊了小梨。
话音落,外间脚步凌乱而起,“世子妃发生了何事?”小梨没进屋。
“快!快去传府医,另外让小桃去通知娘,世子不对劲!!好像病了!”姜意浓手脚轻颤,喉间发紧。
外间慌乱一阵后便又安静下来。
手足无措的姜意浓试探着继续上前,她伸手贴了贴萧亦辞额间,触手滚烫。
“世子?!你醒醒。”姜意浓推了推他的身子,然一动床上的人却猛地睁开双眸。
那双黑色的眸子深邃,似是要将她整个人吸入一般。待姜意浓回神,神色匆忙欲起身时,她的胳膊却已被一双手钳制住。
那是一种让人骇然的力量,比姜意番更甚。
姜意浓惊呼,眼看着床上的人翻坐起朝她扑来,她只觉身上一沉而后便狼狈倒地。
她还未从痛觉中回神,身上那道人影已欺身而下,滚烫的鼻息落在她的颈间,似有什么在舔舐,酥酥麻麻叫人羞赧。
姜意浓挣扎欲将其推开,脖间却在这时传来一道剧痛,她吃痛地闷哼出声。
正当姜意浓僵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时,身上的萧亦辞突然离身往旁处翻滚。
黑暗中,她看不清萧亦辞的表情,只听得他嘶哑低吼道:“走!离开这儿!”
虽不过短短一句话,姜意浓却能听出其间竭力挣扎的痛苦。
她未再耽搁起身便往外间踉跄跑去。
身后传来痛苦的吼叫声,伴随着一阵阵干呕响彻整个院子。
“世子妃!您没事儿吧?”陶嬷嬷去替姜意浓办事儿,眼下才回,她擒着木棍冲进来时,正巧同跑出来的姜意浓相撞。
“陶嬷嬷你……”姜意浓被护在身后,她见陶嬷嬷举着棍子面向内室,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便知此情此景并非偶然。
回想外间对萧亦辞的种种传闻,姜意浓便知,他发病了。